當趙興公布西北的孫傳庭,準備将原先近百萬的西北大軍,裁撤到僅有十五到三十萬,所有的人,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孫傳庭也并不是一味的爲了表功,也不是專門的爲迎合我和皇上,這是他經過精心計算的結果。”趙興這樣表述着孫傳庭的決定。
然後掰着手指頭給大家算賬:“孫傳庭的計算方式是,他負責的九邊七個鎮(遼東鎮、薊州鎮,歸孫承宗管轄。)一個鎮設立五千人馬,就足可以固守任何一座邊城了。”
這一點大家知道,漢人的軍隊善于守衛,這是天下皆知的。隻要将士們決心守住某個城池,就絕對不會丢失,往遠了說,漢有十三勇士守西域,宋有釣魚台上帝之鞭,隻要軍心士氣在,在漢人的手中,就沒有丢失的城池。
所以大家都認爲,隻要有真正的精兵五千,即便十萬蒙軍也絕對撼動不了大漢的任何一個城池。
“然而光守城是不能獲得最終勝利的,所以孫傳庭準備一支十萬人馬的機動精銳,他們必須是身強體壯足額滿員,而且武器裝備雖然不一定比我北鎮撫司的兄弟們好,但隻要能達到王盡忠的程度,就足可讓整個九邊,不管是蒙古人還是建奴,都不敢正眼看一眼。”
這樣的狀況下,孫傳庭絕對不是豪言壯語,而是放任在座的任何人,都會做到的。
“然後,他再編練一支五萬人的軍隊,作爲機動,專門對付流寇,他有信心在5年之内,将整個西北的流寇徹底殲滅。”
這一點,别人不信,但趙興信,因爲想當年,孫傳庭這是按照他的思路走,不過是編練了3萬人馬,就足可以掃蕩流寇。
隻可惜,那個時候,孫傳庭沒遇到趙興。而崇祯皇帝,也沒被趙興所改變,就在孫傳庭想要練出3萬人馬,掃蕩整個山陝的時候,超切的崇祯皇帝,卻逼迫着他帶着沒有編練完成的軍隊,出擊陝西潼關,最終是功虧一篑。
但現在曆史不管大改變還是小改變,畢竟還是改變了。原先朝廷裏沒人的孫傳庭,空有滿腔的計劃和抱負,卻沒有人支持他。現在好了,不說他已經拿下了運城的食鹽稅賦,足以養兵。最關鍵的是,他所有的想法,都得到了朝廷舉足輕重的趙興的支持。
“用原本100萬人馬的錢糧,來養活十五萬,這本來就不需要朝廷再額外撥付錢糧,單單原先的數額就夠了。然而,卻有了本質的變化,這十五萬人馬,不但不會再出現嘩變和饑馑,更能擋住蒙古女真,還能平滅流寇。”
這樣的計算,所有的人都心裏佩服。
“而同時,洪承疇已經和孫傳廷研究好了,隻要孫傳廷手中有這一隻10萬人馬的流動軍隊,在山陝,也就再沒有必要保留那些根本沒有任何用處的衛所軍隊,所以,洪承疇已經上書朝廷,裁撤山陝的衛所三十萬。将軍戶取消,将軍戶放歸,允許他們自謀出路,這對軍戶來說,也說一個德政,也說一個解脫。”
這就是一盤活全盤活,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希望。
“當然,地方上沒有軍隊是不可能的,洪承疇有些冒進了,所以我決定,将三十萬山陝衛所軍隊,壓縮到5萬,作爲震懾地方的武裝力量。”
這才是權宜之計,考慮的相當周全。
“當然了,這裏大家會擔心一件事情,那就是将這些軍隊裁撤下來,是不是又會出現裁撤驿站那樣的結局?”
這也是有識之士擔心的問題。
想當年,裁撤驿站的時候,出現了一刀切,結果就是讓整個西北15萬驿卒,失去了生計,而連帶着他們身後接近70萬的家屬,斷絕了生路。最終是,這些受過軍事訓練的驿卒,铤而走險,成了農民軍的主力,就比如說李自成。
“這一點我已經考慮過了。”趙興立刻打消了大家的疑慮:“裁撤驿站,那是實打實的奪人飯碗,逼人上絕路。但是,我們裁撤衛所軍隊,卻根本不同。第1個,本來衛所,就人浮于事,其中的空額幾乎占據了一大半,我們不過是将那些空額擠出去。還有一個,就是解放那些軍戶,給他們自由。”
這才是關鍵中的關鍵,隻要實行了這個政策,那些被淘汰出去的将士,不但不會反對,而且會歡欣鼓舞,感恩戴德。
大明朝廷,實行的是戶籍制度,這剛開始的時候,這種制度是深受歡迎的,也爲穩固整個局面,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但是,凡是所有的事情,都怕一個但是。
明朝戶籍制度将全國戶口按照職業分工,劃爲民戶、軍戶、匠戶等籍,民戶務農,并向國家納農業稅、服徭役;軍戶的義務是服兵,匠戶則必須爲宮廷、官府及官營手工業服勞役。
各色戶籍世襲職業,不容更改,農民的子弟世代務農,工匠的子孫世代做工,軍戶的子孫世代從軍。這一職業戶制度,繼承自元朝的“諸色戶計”。
而且這種制度,嚴格的規定,軍戶匠戶,其子孫是不能科舉考試的,更不能經商,也就是說,限制了所有其他各種出路。
這當然引起了所有戶籍人口的不滿,這比印度的種姓制度更要命。
用不給安置,換取他們一能夠發展的機會,軍戶們,會感恩戴德的。
“從孫傳庭的一個方略上看,其實大明朝廷三百六千軍,咱們把那些空額壓縮出去,估計也就200萬,然後再按照孫傳庭的辦法,150萬足夠了,而現在大明早已經是雇傭兵,這其中還不會出現裁撤那些軍人産生的弊端,這樣的事情,何樂而不爲呢?”
趙興的改革就是與衆不同,它與衆不同的方式是,東林黨人的裁撤所有認爲臃腫的機構,是爲裁撤而裁撤,不考慮它後續造成多麽大的禍亂。
但趙興實行的每一個政策,都是在詳細考慮利弊之後,才進行的。
這樣有理有據的說服,最終讓人啞口無言。不但啞口無言,而且從心裏支持他。
當趙興說到這裏的時候,曹化淳就拍拍屁股站起來,淡然的說道:“我已經聽明白了,我将今天的這場會議内容,以及諸位的表現,都會原原本本的上報給皇上。”頓了一下,灑然一笑:“在座的都是軍人,那麽我是未來監軍的總管,我現在就是諸位的監軍吧,我現在就将諸位的想法,上報給皇上。我相信,皇上今天聽到這樣的事,會很欣慰的。同時,也會更加相信以趙大人爲首的保皇黨真正的一心爲國,爲君。”然後一攤手:“這不正是大家所期望的嗎?”
這當然是大家所期望的,因爲畢竟在這裏面,沒有一個人想真正的造反,都想在體制之内,飛黃騰達,榮華富貴。
趙興躬身送行,走出大門的時候,就站在當街之上,趙興大聲的對曹化淳道:“我不爲自己結黨,我爲整個朝廷結黨。一旦東林黨人提出的辦法是對的,我會毫不猶豫的支持他。”
曹化淳就掃視了一下四面,在黑暗的胡同口,就有畏畏縮縮的一些青衣小帽的家夥,在觀望着狀況。
“咱家從來沒有将人性想的那麽惡劣卑鄙,我希望那些君子們,通過這一件事,能夠理解趙大人的良苦用心。”
然後跺了跺腳,大聲的說道:“如果後天的大朝會,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仍然因爲黨派的利益,爲反對而反對。那麽說不得,我不管皇上的态度如何,我是堅決的支持趙大人,對那些隻爲反對而反對的混蛋東西,下死手。”然後哈哈一笑:“赤膊上陣,我不一定能行,但推波助瀾,落井下石,我還是能做到的。”
然後,曹化淳和趙興相視會心的一笑,一切就都在不言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