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範文程的建議,皇太極依舊用深邃的目光,遙望着南面海平線下的皮島,有些無力的搖頭:“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但是現在,最少是現在,我卻對他無能爲力。”
一提這事,範文程也不由得跟着有點沮喪了。
上一次大戰,損失的的确是太大了,雖然在自己的運籌帷幄之下,物資得到了充足的補充,但人卻不行,通過擴大征兵的年齡段,現在的八旗看着是齊裝滿員,但大家心知肚明,戰鬥力已經不能和原先的八旗相提并論了。要想等到這些八旗再次恢複原先的那種戰鬥力,最少需要三年,讓現在參戰的孩子長起來,用後續慢慢補充上來的年輕人,将原先的那些老人頂替下去才行。
“所以,我現在沒有能力,也舍不得這些八旗的勇士們,去進攻一個跨海的,有着五萬強軍,二三十萬視死如歸漢人的皮島。現在我們對他們發動進攻,即便是滅了他們,我們也會傷筋動骨的啊。”
範文程就默不作聲了。
皇太極轉身,再次面對大淩河:“現在東江鎮,還是一個雛鳥,現在他們應該戰戰兢兢的是,不是對我們發起主動進攻,,而是全力防備我們去進攻他,好爲他們争取到逐步完善壯大的時間。爲此,我判斷,這一次我們進攻大淩河,東江鎮絕對會坐視不管,埋頭發展。”
“大汗爲什麽有這樣的判斷?”範文程擔心的詢問。
皇太極傲然一笑:“這不需要智慧,隻要聰明就行。首先,趙興組織重建的東江鎮,還是按照原先的老規矩,依舊歸現在山東登萊巡撫的管轄之下,不在冀遼督師的系統。這樣的狀況下,按照大明軍隊見死不救的優良傳統,趙興憑什麽要爲遼西火中取粟?”
範文程點點頭,又搖搖頭:“但原先每一次我們對遼西進行進攻的時候,毛文龍都要跑到我們後面扯我們的後腿啊。那這一次毛仲明也會的啊。”
皇太極笑着堅定的搖頭:“今時不同往日,原先毛文龍被山東卡脖子,讓他窮困潦倒揭不開鍋,他是打着配合遼西,獲得一部分朝廷的糧草,同時打着爲家人報仇的旗号,來凝聚人心。其實他們是趁着我們西攻遼西,後方病例空虛的空檔,上咱們遼東來搶劫來了。就好像我們在物資匮乏的時候,就來這遼西搶劫是一個道理。”
範文程豁然明白了。
看到範文程明白了過來,皇太極笑着問:“既然衣食無憂,羽翼未豐,那他趙興何必替不相幹的人,做這麽費力不讨好的事呢?難道趙興他傻嗎?”
範文程微笑搖頭:“趙興不但不傻,而且還鬼精着呢。”
皇太極一拍手:“對嗎,既然這樣的狀況,隻要稍微聰明一點的人,就能看到,何況是精明如鬼的趙興?”
範文程也拍手:“大汗說的對啊。既然趙興的東江鎮不出兵,我們就沒有後顧之憂,就可以用不死傷将士的辦法,困死祖大壽,逼迫他投降。”
皇太極點頭:“對,我們就用圍困的辦法,逼迫關甯救援,我就要發揮我們的長處,在野戰中一股股的殲滅關甯鐵騎,讓他們膽寒,讓他們隻要望一眼遼東就瑟瑟發抖。然後逼迫祖大壽投降,我們的遼西方向就徹底的無憂了。那時候,我們再劍指皮島,滅了他。”
被突然圍困在大淩河裏的祖大壽,面對自己的兄弟兒子祖可法、祖澤潤、劉天祿、張存仁,何可剛等一群将士,心情沉重的道:“上面對形勢預判有誤,卻累死我們前線這五千将士。尤其是那個巡撫張克利更是混蛋,以萬一敵人突襲避免資敵的借口,生生扣留了我們該囤積的物資,造成我們現在城中隻夠軍民十日糧草。現在建奴大軍雲集,将我們合圍,我們該怎麽辦?”
副将何可剛站起來建議:“總兵,大淩河沒有完全修成,根本就防守不住,而末将觀察了敵情,也看出皇太極又拿出他們慣用的一套,要來個困城法,是要兵不血刃,将我們困死在這裏。與其這樣,我們就坐等援軍救援。”
祖大壽凄苦一笑:“咱們大明軍隊的那個德行,你還不知道嗎?等待他們救援我們,你死了那份心吧,我們的事,還是我們自己辦吧。”
張存仁搖頭:“今日不同往日了,孫師傅主政遼東,他是絕對不會見死不救的,隻要外援一到,我們裏應外合,大淩河之圍必然能解。”
祖可法道:“爹(幹爹)諸位伯伯兄弟,孫師傅是不會如袁崇煥那般做爲,但孫師傅手下敢戰的,也就是滿桂将軍所部。但今年皇太極從大同入寇,滿桂将軍奉命去京畿增援去了。其他都是鼠輩小兒,他們是絕對不敢救援我們的。”
祖大壽長子祖澤潤站起來駁斥名義上的大哥:“大哥,你說的是實情,但你忘記了,錦州總兵可是咱們的姑夫吳鑲,他手中可有三萬人馬,别人不救咱們,他定然能救。”
祖可法嗤笑一聲:“吳襄,出了名的膽小如鼠之輩,他現在沒吓尿了褲子,就算是他長了能耐啦。”
祖潤澤剛要再次辯駁,祖大壽不耐煩的低聲呵斥:“好了,不要再說了。”然後看向何可剛:“現在趁着我們還有糧食,建奴立營未穩,我們抛棄所有,沖出去。”
何可剛聞聽,當時大急:“總兵不可,這城内還有兩萬百姓呢。建奴兇殘,總以屠城爲樂,一旦我們沖出,那城中百姓将會無一幸免,到時候,力戰失城,不至于死罪,陷兩萬百姓被屠殺,東林那幫混蛋是絕對繞不了咱們的啊。”
聽到這話,祖大壽當時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是的,現在大明對待還能戰敢戰的大将的态度是,一旦兵敗或者丢城,隻要你還有價值,朝廷就會包容你,繼續籠絡你,好讓你再上戰場。但一旦你緻使百姓被屠殺一空,那些沽名釣譽的東林黨人,是絕對會咬死的。
“爹。”祖潤澤提議:“我看不如這樣,既然我姑夫坐鎮錦州,有兵三萬,但其膽小,那我請爹帶親兵一千,突出重圍,然後由您領我姑父的兵回來,咱們理應外和,不就解決問題了嗎?”
祖大壽聞聽,當時豁然開朗,對啊,這真是兩全其美的好辦法。于是立刻大聲下令:“何可剛帶其他将軍守城,我在明日天剛亮時候,趁着敵人防備懈怠,帥一千親兵突圍,到錦州求援,不,是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