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恩科的舞弊案就是破天的大事了,但現在王承恩說的,比恩科舞弊案更是大事中的大事了。
朱晨光遵照趙興的吩咐,開始查正式科舉的情弊,準備想辦法弄個小案子出來,轉移大家的視線。爲自己家辦事,錦衣衛爆發了驚人的效率,直接強勢調閱了這次正式科舉的榜單。
閱卷已經完畢了,榜單已經确定了,就等上報皇帝批閱,等在保和殿考策問。殿試之後,皇帝親點狀元榜眼探花,就張榜公布,然後,就萬事大吉了。
其實,科舉考試之後的殿試,隻是一個恩寵,一個過程,形式罷了。
結果朱晨光拿到榜單之後,動員錦衣衛所有的力量,雷厲風行的按圖索翼。不能說是瞎貓撞到了死耗子,可能是死耗子太多了吧,隻簡單的查了一甲名單上榜上有名者,其中一個三甲一等第十五名,竟然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白丁,連自己在客棧裏登記自己的名字都不會的家夥。
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白丁,竟然一步步考到了京師,而且還高中三甲一等第十五,這豈不是天下最大的笑話?
這也不怪有這種咄咄逼人的怪事發生,當年曆代皇帝兢兢業業的看着,還有十幾場科舉舞弊大案發生呢,其中牽涉最高的是嘉靖年的首輔翟銮案。而從萬曆不上朝開始,皇上就已經不關心科舉了。皇上不看着,下面當然樂意大把撈錢,現在要不是礙于天下公心,那群混蛋官員,都敢論斤賣名次了。
所以,朱晨光還抄錄了一份無名氏寫的小詩,以證明科舉腐敗已經到了什麽程度了:“孔方主試副錢神,題義先分富與貧(按,今年首題爲《論語》句‘貧而無谄’),定價七千立契約,經房十二不論文,貢院自古成金穴,白下于今多白丁,博得财星始發身。”
這不奇怪,明末的官場,都在方方面面爛到了根子啦。
崇祯拿着這個奏報,樂的渾身顫抖:“大明的白丁,都可以是三甲一等十五名了,可見大明的文人都爛到了什麽地步了。我看趙愛卿你該參加科舉,以你這丘八的文筆,保準一個狀元。”
趙興搖頭:“我考不上。”
“爲什麽?”
“臣沒錢。”
“無恥,厚顔無恥到了這種地步,該殺,全部該殺。”憤怒的崇祯就好像突然爆發的雄獅,将炕上的桌子一下掀翻在地。還不解氣,掄起剛剛趙興坐的凳子,對着東暖閣内的陳設家什就是一頓猛砸。
砸無可砸之後,崇祯對趙興道:“殿試,明日就殿試,朕就選這些高才。”然後咬牙切齒道:“當年嘉靖爺殺了二十二個,流放近百,嘿嘿,你的刀子準備好了嗎?”
趙興立刻挺胸擡頭:“時刻爲您所用。”
“好,咱們兄弟這次要大開殺戒。殺,殺,殺——”氣的連兄弟這兩個字都出來了,可見崇祯已經到了什麽地步。
狀元樓,樓上樓下已經座無虛席,所有的顧客都是清一色的白衫儒巾,大家劃拳行酒,詩詞唱和,有意氣風發的,也有借酒澆愁的。
明日就要殿試了,後日就要發榜了,是一躍龍門騎馬帶花出人頭地,還是名落孫山打道回府,就看這一次了。
一個胖子,端着酒杯得意洋洋的向桌上的同伴敬酒:“來來來,不要客氣,大家撿最貴的點,挑最好的酒喝,我做東,大家盡興。”
對于這樣的大金主,代名詞冤大頭,大家不吝贊美:“好,果然是江南十大家之一的大公子張大家,有錢,難得不小氣,大家吃喝,造。”
一個同是浙江的舉子站起來,酸酸的道:“你家商行遍地,海船十幾條,這次上京趕考,定然是十拿九穩,先預祝了。”
張大公子哈哈一笑:“以我胸中才華,考中前三不敢,一甲絕對沒有問題,因爲我有份量。”說完,還故意的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大肚腩。大家心領神會,不由哈哈大笑。
這個酸酸的學子就頹然坐下。
江南商氣重,大家講究的就是個金錢實力,其他的都是虛的。人家多金财重,不服不行啊。
正在大家歡呼吵鬧的時候,狀元樓下突然一聲大吼:“錦衣衛辦案,閑雜躲開。”
就這一聲,立刻喧鬧的狀元樓變得鴉雀無聲。
大家一起跑到樓梯口觀望,倒是沒有什麽緊張,因爲在座的諸位,都是天之驕子,尤其是在這個關鍵時候,大家身份特殊。錦衣衛怎麽啦,錦衣衛也得掂對一下,你知道在這裏,未來不能出個閣老重臣。
結果大家正在安心看熱鬧呢,錦衣衛當頭大聲宣布:“皇上有旨,所有的舉子立刻跟随錦衣衛去貢院休息,等待明日皇上抽點殿試人員。”
就這一句,大家當時大驚:“所謂貢院休息,曆朝曆代沒有這規矩,你們這是軟禁。”一個舉子大聲抗辯。
結果那個錦衣衛當頭笑嘻嘻的上前:“你知道你犯了什麽罪嗎?抗旨不尊,污蔑皇上虐待士子。”然後退後一步:“來啊,将這個污蔑皇上的混蛋抓起來,拖出去砍了。”
一群如狼似虎的錦衣衛力士立刻沖上來,直接抓了這個舉子。當街砍頭?當然是吓唬吓唬,現在的錦衣衛,是一支講證據,文明執法的隊伍了。隻是直接将他架走,丢進了貢院。
現在的貢院,已經被張之及的京營,錦衣衛的北鎮撫司包圍的風雨不透,就是怕有人逃跑,有人畏罪自殺。
這個當頭看了看樓上樓下的所有舉子:“還需要我們幫忙嗎?諸位先生,走着吧。”
這樣突然的舉動,大家都不是傻子,立刻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妙,做賊心虛者當時感覺不好。張大公子知道自己身上,背負着整個家族的性命和許許多多官員的性命前程,當然第一個就感覺事情敗露了,當下也是硬氣,猛回身,踹開身後二樓的窗戶,就要往外跳。
結果窗戶一開,就看到一排錦衣衛的繡春刀晃在當面。
一對對紗帽飛魚服,腰跨腰刀的錦衣衛,在各個街道上奔跑,看待酒肆茶樓裏,有文士服裝的,上前就抓,各個登記在冊的客棧,也是門闆三響,各個房間搜索,即便是床下茅坑裏的,也絕不遺漏,一時間人仰馬翻雞飛狗跳。
大抓捕隻是轉眼時間,就在整個京城展開,所有的舉子和恩科制科的考生,就被一個不落的押向了貢院。
在這一行中,有人惶恐不安,有人幸災樂禍,更有人大呼老天開眼,所有的人都從這個舉動裏看出,這次,大明近百年的科舉弊政要被清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