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刻起,全天下的人,都放下了對身邊的戰亂災荒饑馑的關注,全部的目光都放在了這次科舉上,尤其是恩科和制科上。
那面的正式科舉,主考是周庭儒,副主考是劉宗周。
而趙興這裏的恩科制科,主考是崇祯,但根本沒有親自到場,副主考是趙興,再副副主考是大大的名人黃道周。
黃道周,崇祯朝翰林侍講學士、經筵展書官。擔任這個職位很得體。
當然,這個職位是趙興争取來的,原因是,朝廷對袁崇煥案追究責任,原大學士錢龍錫是推薦袁崇煥的人,所以被牽連,論定死罪。事發,整個朝廷沒有一個敢爲錢龍錫辯護的。隻有黃道周出于義憤,半夜起草奏疏,送進宮内向皇帝申訴冤抑,爲錢龍錫辯冤。
疏中直指崇祯的過失:現在聖上殺了多次閣臣,隻是白白地損害了國家。這就直接揭了村子的傷疤,崇祯帝大怒,認爲他是曲意庇護錢龍錫,着令回奏。黃道周再疏辯解,表明自己“區區寸心”,“爲國體、邊計、士氣、人心留此一段實話”。他此次抗疏幾次觸犯了嚴法,降三級調用。
由于他據理争辯,錢龍錫方得不死。盡管他不懼死極力爲錢龍錫辯護,但也絕不因此就爲袁崇煥進行任何開脫。他直言不諱公道的指出:袁崇煥隻想殺了一個毛文龍,就想要換取五年按兵不動的僵持階段,期此來坐收勝利,最後隻能自己被磔死,讓天下人恥笑。
這是一個明白人,正直而公的人。同時他又是一個通天文、理數諸書。工書善畫,詩文、隸草皆自成一家,先後講學于首善書院,浙江大滌、漳浦明誠堂、漳州紫陽、龍溪邺業等書院,培養了大批有真學問有氣節的人。
這是真學問,真君子,所以,趙興拉他一把,在崇祯和他之間緩解一下關系。
坐在監考的大堂,趙興一面摘愣着耳朵聽着外面的一舉一動,一面對黃道周道:“黃大人不必感激在下,在外人看來,我處處針對東林黨人,拉你一把,自然被有些人往歪裏想,想爲要有什麽圖謀。但其實,我是對人不對事的。我最煩的就是黨争,他已經嚴重的傷害了大明的國本。您仔細的看看,我所整倒的,哪個不是禍國殃民,最少是貪污腐敗的家夥,這一點,我沒有錯吧。”
這也是在這個時代沒病找病,但趙興卻總是不倒的原因所在。雖然有村子背後支持,但趙興做的也不給人整他的把柄。因爲他真的沒冤枉好人。
我隻對案子,不對他是什麽黨的。就比如您,您是正直的人,純粹的人,有能力,辨是非的人,大明需要這樣的人。所以我想緩和您和皇上之間的關系,把這次恩科辦好了,然後您再給皇上認個錯,這事就過去了。”然後不厭其煩的再次強調:“黃大人,朝廷需要您這樣的中流砥柱啊。”
黃道周淡然一笑:“趙大人的良苦用心,在下怎麽不知?隻是天下官員皆貪且黑,你卻獨對東林出身的下手,難道你不是很有針對性嗎?”
面對黃道周這樣的诘問,趙興隻有笑而不語了。心中卻道:“你說的對,我對東林有成見,不優先整你們整誰。”
黃道周站起來,背着手傲然道:“我恩師袁可立大人曾經教導在下,心存中庸,秉持正道,方爲人,我是不敢忘記的。”
趙興感歎:“東林要是都能如您和你的恩師這樣,朝廷也不至于到了今日啊。”
黃道周笑着對趙興道:“所以你鼓搗出這個恩科,就是要用這次選出的這批人,來慢慢的取代東林?”
趙興不想和他杠,于是淡然轉換話題。
抖了下袍子,淡然道:“現在站滿朝堂的,都是萬曆年的進士,十年啦,那些精英死的死,緻仕的緻仕,剩下的您也看到了,老啦。老了,思想就固化了。而在朝堂外憂内患疊起的時候,需要新鮮的血液站出來,抗住這個朝代,難道這不對嗎?”
涉獵多的人,當然不固執,黃道周也贊同趙興的說法。是的,從現在的朝廷上看,上去下去的全部都是萬曆的人,不說南北,就那些人,不是同窗就是同年,單憑風氣論,就已經是一黨啦,這是不争的事實。
“但你做副主考,難道你就沒有私心?”黃道周笑問。
趙興當時很無辜,指着自己的鼻子:“話不能亂說,恩科是皇上急需人才才開的,目的是不能按部就班的,等待這一批的舉子們勘核磨練完了再上崗,那得猴年馬月事?所以才開的恩科,讓他們快速充實各部門急缺的官員,這和我無關。我一個錦衣衛武夫,當副主考,那是皇上逼的。”
黃道周感歎:“一介武夫,就能寫出無人能及的詩文歌賦,那不羞死天下文人士子?”
若論談詩詞歌賦,其實是趙興最大的忌諱,因爲,他肚子裏就記得那麽點東西,真要有個人再站出來要求他再做一副,就是一鱗半爪,根本就記不全。
于是趙興就再換話題:“我夫人一手好廚藝,今晚黃大人想吃什麽?我派人告訴我夫人一聲,咱們今晚好好的打打牙祭,吃酒談心。”
其實,說這些,完全是兩個人的沒話找話,因爲科考七天,兩個人是不能出貢院的,是要與考生同吃同睡同受罪的。
趙興也習慣性的期盼着能爆出一個科考舞弊案出來,自己好有點事做。也好借機再幹掉幾個東林什麽的,給自己未來的人騰出位置來。比如李守一,還有被自己感動而參加了恩科的王慶一,對了,還有那個制科的工匠什麽一來着?忘了,但不要緊,在趙興的心中,這三個人都已經在他心中内定了的。反正這次的恩科考試,内容是随機性的,就是治國,理财,制器。考題寬泛,錄取完全取決于主考的,夾帶幾個人,你還就真拿主考沒有辦法。
在一路上,趙興已經給李守一和王慶一灌輸了自己的思想,到時候閱卷的時候,隻要是符合自己思想的,跑不了,絕對自己人。
可惜,大明打老朱當家那天,對科舉那是看的死死的,處罰也是酷烈的,那真正貫徹了甯殺錯不放過的原則。就比如唐伯虎的冤枉,就有将七天狀元直接車裂的事情發生,似乎從此,大明就再沒科舉舞弊案發生。這讓趙興感覺到無聊。看來,這注定是一個沒有什麽事情發生的,平淡的科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