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亮,平涼城外就來了一支人馬,這讓守城的衛所軍很是慌亂了一陣,經過上下一番溝通,守軍才知道,這支穿戴整齊光鮮的,不似大明軍隊的軍隊,是榆林王盡忠遊擊的隊伍,是奉城内指揮使大人的調令,趕來彙合的。
王盡忠爲了不驚擾城内百姓,将自己的隊伍駐紮在了靠城的地方,然後帶着已經同是遊擊的王勝林和賀人龍三人,急匆匆進城,拜見趙興。
趙興心中有事,睡不安穩,起的早,剛剛洗漱完畢,三個人就進來拜見。
看着一身鐵甲,鐵甲上夜露未幹的三人,趙興大是歡喜,一個個擁抱之後,請三人進了廳堂,吩咐屬下安排酒飯款待。
“不錯啊,來的很快嗎。”
王盡忠立刻站起來回答:“末将接到大人手谕,立刻将防務交給了趙何将軍,帶着賀将軍和王将軍的騎兵星夜兼程趕來,聽大人調遣。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趙興就再次将事情說了,最後道:“隻是孫傳庭那裏的隊伍還沒到,急死人了。”
其實,孫傳庭的三邊總督府在固原,離着自己更近,隻是孫傳庭大部分都是步軍,當然在速度上不能和王盡忠相提并論了。
“李自成現在在哪裏,末将三人立刻先行出擊。”
趙興就皺眉:“我從山西過來,一路就派出人馬尋找流寇的蹤迹,可是,似乎李自成感覺到我必然報複,所以,就這麽莫名奇妙的憑空消失了蹤迹,到現在還沒有發現目标。”
是的,至從趙興急匆匆趕奔陝西的時候,就派出人馬開始搜索李自成的行蹤。但是很不幸,盡管錦衣衛費盡了心思,卻沒有搜索到李自成一點的行蹤,那個家夥,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化作了空氣。
“但是我們要有耐心,在我的搜索之下,一定會找到他的。”趙興咬牙切齒的下定決心。
大軍駐紮,需要安排後勤供應,但趙興卻找不到新的平涼知府,隻有一個同知執行趙興的命令。
這都兩天了,天黑了,趙興皺眉的問這個同知:“許傑大人怎麽老是不見蹤影,難道是故意躲着我嗎?”
這個同知恭敬的回答:“我家大人昨日一早天剛亮,就帶着随員出城,到各個縣實地考察去了。尤其是被流寇殘破的白石川那裏,看看到底有多少百姓死難,有多少百姓被裹挾走了,空出多少無主的土地,如何做後續的安排。”
趙興就噢了一聲:“許傑,還是很勤勉的嗎。隻是他這個知府不坐鎮府城衙門,這豈不是耽誤府城的運作?擅離崗位啊。”
結果這個同知笑着道:“知府大人走的時候吩咐了,小事,由下官處理,大事,請示您處理。知府大人就是要利用您在州府坐鎮的時候,趕緊的出去摸清平涼狀況,要是您走了,他恐怕就真的抽不身了。”
趙興聞聽當時哈哈大笑起來:“好小子啊,敢抓我當短工了,有膽子,有魄力,有決斷。看來,洪承疇推薦的人不錯。”然後看了眼這個同知:“好吧,那我就代管幾日平涼,給許傑那小子當把看家的。”
同知施禮:“那麽屬下請示,您的屬下,城外駐軍的糧食物資該怎麽安排?還有,明日,就該給平涼衛這個月撥付糧草軍饷了,這不能耽擱啊。”
趙興愣了一陣,猛的跳腳:“許傑,你套路我。”
到第2天晚上的時候,孫傳庭總算是趕到了平涼。一見面,趙興首先詢問的就是他能出多少兵?
結果孫傳庭氣的胡子飛舞:“邊軍,除了當初您整頓的那特殊的幾個,現在都爛的不行了。你還問我能出多少兵,現在馬上就要進入夏收,蒙古達子打谷草,就又要開始了,那幾個特殊的正直軍官的軍馬,必須防守着幾千裏的邊城之外,就沒有一個能夠當的起事的。”
現在的狀況,正如孫傳庭所說,上次的京畿之戰,蒙古已經徹底的和大明決裂了,成了女真的幫兇。雖然他們最終還是失敗了,但他們卻深入了大明的腹地,真正看到了大明虛弱到了什麽程度,這讓他們立刻堅定了站在皇太極一邊的決心。
皇太極失敗了,整個實力受到了沉重的削弱,他需要喘息。于是,他就命令蒙古延邊諸部,對大明的邊塞進行不間斷的進攻搔擾,目的是牽制大明的力量和注意力,爲他快速恢複實力,争取時間。一時間,九邊之地,每日飛向三邊總督府,薊遼督師府的戰報如雪片一樣。而他們送進京的奏折也是堆滿兵部内閣和皇帝的案頭,那真的是一日三驚。
孫傳庭這樣的抱怨,當時讓趙興大吃一驚:“不對呀,當初我打掉了山西巡鹽禦史,籌足了錢糧,然後逐個給邊軍發放軍饷,我是一邊發放一邊整頓的,邊軍應該有了十足的戰鬥力,卻怎麽出現你說的這樣狀況?”
孫傳庭嘿了一聲:“這倒不是我無能,而是你做事的沒有首尾。”
洪承疇對趙興,那是俯首帖耳,但孫傳庭對趙興,雖然也是一心,但他的資格可比趙興老的多了,在他眼中,趙興就是他的晚輩,這和趙興對他的信任無關,所以說話也就沒有顧忌。
這樣的抱怨,卻讓趙興感覺到委屈,當時詢問:“這話從何而起呢?”
孫傳庭就直接批評他:“年輕人做事就是毛糙,喜歡做那些表面浮誇的東西。你上次用了三四百萬兩的銀子,給邊軍補足了七八年的欠饷。但你做的卻是什麽?你做的是依靠原先的那些官員将領。其實你一個個整頓下來,你認爲功德圓滿了,可事實卻是,你當時的确是功德圓滿了,可是你急急忙忙的回京勤王,那些老的官員和将領,立刻又恢複了常态。尤其是楊鶴那個狗東西,更是頑固不化,等我接手的時候,我才發現,這裏的事情大了去了。”
“怎麽個大了法?”
“一句話,還是楊鶴那個家夥留下的禍亂,我上任以後,拿着山西鹽務辛辛苦苦收集來的銀子,足月兒的給他們發錢了,結果是,發錢糧的時候有兵,而不發錢糧的時候,卻無兵可用。”
趙興當時就明白了,想崇祯二年的時候,現在的文淵閣大學士,太子太傅次鋪楊景辰,就曾經上書崇祯皇帝,奏書上說,大明全國各地有兵三百萬,發饷的時候,各地的将領,就臨時用10個老錢,雇傭當地的流民充數,而錢糧發放完畢,國家卻沒有了兵源。
當時他是東林黨人,卻第1個提出了讓東林黨人痛恨無比的建議:“領饷有兵,操練防守無兵的流弊,要求京營宜責成提督及巡視衙門,九邊宜責成督撫,清查振刷等,請恢複天啓年太監和錦衣衛監軍事,如此施行,這兵有百萬,足可保大明無憂。”
這是最痛陳時弊的辦法,但他的這個辦法,卻得到了同黨的全力反對。
你開玩笑的吧,我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逼迫着這個小皇帝,以閹黨諸罪之一的借口,撤掉了太監監軍,撤掉了錦衣衛坐班。你這倒好,你倒是反着和我們來,叛徒,絕對的叛徒,必須打倒。
之所以他還坐在次鋪的位置上,是皇太極救了他,但這個東林黨中的異類,如‘在入閣輔政的幾個月間,屢欠剀切陳情,針對國策、時弊,積極提出興革的意見,如叙川功而汰冒濫,錄忠黨而解禁锢,惠全國而停加派等建議,無不切中時弊,’者,已經成了東林黨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就在自己出京的時候,本來在這次秋闱中,被崇祯欽點主考的人,卻被東林黨人群起攻擊,所羅列的罪名簡直就是光怪陸離,而崇祯不得不放棄了他的決定。看來,就在不久,他必将會被逼迫緻仕。
東林黨人,是非黑即白的,非己則敵的。外鬥内行,内鬥更内行。隻可惜了這個平涼知府,還拿他的這個同窗做靠山,卻不知道,他早就大廈将傾了,這也就是這次,趙興敢于無視他的靠山,直接将他砍了腦袋的原因之一。
“那現在你的意思是,對于我這次的行動,你不能出一點力啦。”趙興這樣說。
孫傳庭聽出了趙興對他的不滿,他當然心驚。可以在這個小年輕人面前裝大,擺老資格。但他也明白,沒有這個小家夥在後面給自己撐腰,在前面給自己掃除障礙,不說别的,就想爲這個朝廷效力,施展自己胸中的抱負,就絕對不能實現的。
于是趕緊道:“那也不是,我叫那些有責任感,堅決執行了你的命令的邊軍将領,留下來防備蒙古人,而正在組織2萬邊軍,調集到西面,防備李自成西逃。”然後神色黯然道:“不過這并不是長久之計。”接着又充滿希望的看着趙興:“要想讓我手下的隊伍真正形成戰鬥力,改革軍事編制,已經成爲了必須。楊閣老說的對,真要是按兵發饷,全國300萬的軍隊,隻要縮編到100萬,不但大大的提升戰鬥力,還能爲國朝節約大筆的軍費,緩解财政壓力。而整個西北,隻要留下二十萬真正的軍隊,我就會在5年之内,蕩平西北所有的流寇杆子,還西北一個太平,讓京城的大後方,安然無憂。”
趙興聞聽,最終長歎一聲:“你這是給我出難題呀。”
孫傳庭痛苦的道:“我也知道,這件事本來應該是在我的責任之内,但是要想實現這個目的,要撤換治罪的将領,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而同時也必須提拔相等數量的将領。這是一個大動作,沒有兵部和皇上的認同,我是不敢這麽做的,人言可畏啊。”
趙興看了一眼孫傳庭,曆史上,這是一個真正的忠臣,他有忠臣最恐怖的毛病,那就是不分好壞輕重,對皇上的話,毫不猶豫的執行。
曆史上,他接手五省督師,在西安,準備編練一支三萬人的精兵,然後出擊李自成。其實在當時的狀況下,一旦他的軍隊編練完成,出擊李自成百萬流寇,打敗他,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但是操切的崇祯卻連三下令他出擊,結果孫傳庭明明知道這是不可取的,但他還是執行了,最終兵敗。真的是可惜至極。
現在他有想法,也看到了弊端,但他卻不敢大刀闊斧的獨自行動,他是有顧忌的,他顧忌的不是面對的艱難,而是朝三暮四的崇祯皇帝,他需要趙興和崇祯給他背書。
趙興苦笑了一聲:“真正的将軍隊換血,那是一個大的工程,一時間急不來,眼前還是顧着當下吧,找到李自成,滅了他,才是我的任務。”
陝西的錦衣衛千戶胡學金,是星夜趕來的,但還是比預期的晚了四天。
趙興冷冷的看着單膝跪在地上的他,詢問:“爲什麽晚了?”
胡學金低頭一下,然後擡頭解釋:“接到大人要來的傳訊,屬下不敢怠慢,立刻動用了所有的人手,追查李自成的下落。如果沒有确切的消息,屬下不敢胡亂彙報。”
趙興點了點頭:“那麽現在有消息啦?”
“有了。”
“在什麽地方?”
“李自成現在偃旗息鼓,打出了别人的旗号,以掩蓋世聽,但最終還是被我的屬下确認了。李自成,現在已經到了慶陽羅家山附近。”
趙興當時在心中,不得不佩服李自成是流寇中的佼佼者,因爲他跑的太快了,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裏,他竟然從白石川,跑到了500裏外的慶陽。
你可要知道,一支軍隊,每天行走30裏,已經是體力的極限了。而一群流民,一天能走上30裏,也不知道沿途上累死多少人。
出現這樣的局面,隻能說明一點,李自成對自己的人,夠狠。
“你做的很好,連我親自派出的兄弟,偵查了五六日,也沒有結果,你卻有,給你一功,起來說話吧。”
胡學金道聲謝之後,站起來:“其實屬下也沒有别的特殊技能,不過是趕到了白石川,然後追尋着不斷出現的流寇屍體,最終追到了慶陽,在損失了10個兄弟,确認了之後,才敢回來禀報。”
果然如此,趙興真的無話可說。然後轉身,對也是剛剛進來的王盡忠道:“你對慶陽了解多少?”
王盡忠立刻指揮手下,就在這個大堂的牆壁上,挂上了一副簡陋的地圖,然後指點着地圖上慶陽南面的位置:“羅家山,在慶陽的南面,和西安府交界,東倚子午嶺,北靠羊圈山,西接六盤山,東、西、北三面隆起,森林茂密,中南部低緩,故有“盆地”之稱,同時河道縱橫,土地肥沃,曆來有西北糧倉之稱。”
看着這處地形,趙興眯着眼睛道:“這裏,倒是一個退可進山林隐藏抵抗,出可進平原獲得糧食物資的好去處啊。看來,李自成是準備在這裏隐藏休整,一旦養精蓄銳結束,就能東翻越子午嶺進入延安而東渡黃河,和王自用彙合,南可下西安,威脅西安啊。”
“是的,看來,這個李自成的确不簡單。”然後詢問:“大人,那我們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洪承疇堵住了黃河,我現在命令洪承疇命令西安巡撫,堵住南面,然後我們大軍壓境,滅了李自成。”
“那麽他要逃向他的老家延安呢?”
趙興信心滿滿的哈哈一笑:“他要是能在延安民兵的阻擊之下跑回他的老家,我就真的服氣他了。好了,不要再多說了,兵貴神速,我們立刻行動,我相信,你我八千鐵騎,面對李自成那3四萬烏合之衆,定能一戰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