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崇祯坐在書案後抱着腦袋,感覺很沮喪。趙興坐在凳子上,抱着腦袋感覺很憋屈。
方正化站在禦書房的院門口,禁止一切宮女太監靠近,因爲崇祯不想讓自己的表情讓别人知道。
崇祯好久之後長歎一聲:“我們君臣還是太年輕了,做事過于操切了。”
聽到這話,趙興竟然莫名其妙的欣慰了,隻要你能認識你的操切性格,就證明你進步了。好吧,這也算是一種教訓吧,不過,這部包括我,我都是謀而後動,沉穩着呢。
“周庭儒那個老東西,把我是徹底的利用了,臣自诩聰明,但還是沒鬥過那老家賊啊。”
崇祯歎息一聲,“從這一次周庭儒的表現,讓群臣對他刮目相看,即便和他一直争權奪勢的溫體仁,也都退避三舍。現在任内閣首輔的,他的呼聲最高。朕不得不順應群臣的意見,答應他爲下屆首輔了。”
趙興就更加痛苦:“明明我知道,那個家夥是一個禍國殃民的東西,會将咱們這個朝廷推向更加混亂,但我卻一時間無能爲力,徒呼奈何?”
崇祯好久之後,才喃喃地道:“作繭自縛,咎由自取。這是說的我們君臣啊。但是現在臣權強大到了如此地步,而剛剛培養的勳貴集團,因爲薛濂,被大臣所诟病,還是根本不能和他們抗衡,朕也隻能咬牙認了。先讓他當一屆吧。”
趙興就驚訝的看着崇祯,他驚訝的不是崇祯的神态,而是驚訝于他能看明白這其中的關鍵。在這個封建時代,中央集權的強大,才是核心。皇權的穩定,才是關鍵。而在這個關鍵時候,崇祯竟然沒有像曆史描述的那樣,執拗的繼續和臣權鬥,而是明智的選擇了暫時的他退讓。
在這個時候,年輕操切這4個字,似乎離着崇祯很遠了。
“好了,不要再想過去的事了,還是想想眼前吧。不管怎麽說,我們君臣當初想的,和現在發生的事情,有些不靠譜。但畢竟,讓我們及早的發現了薛濂的貪婪,及早的将他清除。如果不是發現及時,留京六衛發生動亂,那就後患無窮,在這一點上,隻能算是你歪打正着,爲大明的軍隊發展,鏟除了隐患。”他沒有檢讨自己的用人不當,而隻是一陣慶幸罷了。
趙興就隻有苦笑了,一切都不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成就,都不算是成就,這樣的事情,已經不能再做了。現在看來,年輕操切這4個字,放在自己的頭上,實在是再恰當不過了。
“該死的《明史》害死人啊。”趙興沮喪的嘀咕。
崇祯大度的揮手:“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後續的手尾咱們以後再說。你現在最關鍵的是實行我們下一步的計劃,把韓國公案子辦好,盡快給一個完美的結局,避免三大案的狀況再出。”然後站起來,堅定的道:“大明三大案,總是被人利用,真正動搖了國本。這一次的這個案子,弄不好,牽連的會更多更大,到時候,你就是這大明的罪人。”
趙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丢掉了腦袋裏所有其他混亂的問題,對着崇祯深施一禮:“臣,一定将這個案子辦成鐵案,毫無瑕疵。”
于是兩個年輕人,就一起沮喪地對視一陣之後,趙興走出了皇城。在午門寬大的廣場上,趙興再回頭的時候,已經對午門沒有什麽感覺了。
晚上的時候,鄭國公來到了趙興的家裏,面對面坐着,好久好久相對無語。
最終,還是鄭國公開口:“我還是要感謝你,因爲你留下了武陽候的家小。”
趙興長歎一聲:“若是沒有周庭儒大門前的宣言,我可能做得更好。”
面對趙興這麽說,鄭國公哈了一聲,在表示了鄙夷之後,還是無奈的說道:“不要跟我裝了,你的心我們大家都知道了。”
趙興就擡頭,認真的對着他道:“您老和所有的人,都懂得我的心嗎?更确切的說,你們懂得皇上的心嗎?”
對于這樣的問話,鄭國公默然了,好久好久之後,鄭重的反問:“你是代表皇上的意思嗎?”
趙興一身輕松的将身子靠在椅子背上,然後端起茶碗,慢慢的喝了一口,再将茶碗放下,淡淡的道:“我不能代表任何人,但我卻在爲咱們争取,就像這一杯茶一樣,慢慢的泡着吧。”
讓崇祯給自己背回黑鍋,趙興認爲理所當然。也該崇祯背一回了。
鄭國公就慎重的看着趙興,好久好久之後,不由得痛苦的詢問:“你還想整倒誰?”
趙興輕輕的搖頭:“老國公,不是我心狠,實在是這個世道逼迫的。要想将我們勳貴集團擰成一股繩,最終能抗衡東林黨的人,我們必須做到同心協力。但——”無奈的搖搖頭:“在這個關鍵時候,我們的内部,依舊有人搖擺動搖。這在平時,是無可厚非,但現在,卻會讓我們步入死局。”
然後充滿真誠的看着這個老國公:“我的嶽父英國公戰死了,他爲我們勳貴集團,争取了最後的榮耀。而大家不再珍惜,依舊縮起脖子,當一個鴕鳥。這樣的局面下去,我們還有機會嗎?我想,當未來流寇打進北京的時候,會有許多許多的勳貴,投降流寇。當建奴占領中原的時候,會有更多的勳貴,忘記了祖宗們的初衷,投降異族。”
輕輕的搖手:“您不要跟我說您的結局和堅持,現在的勳貴,早已經忘記了祖宗的堅持。他們已經不是原先的那些人了。”
想一想曆史上,5個國公三個投降,25個侯爺,11個投降,那是怎麽樣的一個痛?那些可都是祖輩,開拓了這一個輝煌硬骨頭的大明功臣,他們的子孫,竟然如此不堪。
站起來,慢慢的踱步:“這個大明,已經危機四伏,皇上和我,想要努力改變這種狀況。但是在我們共同研究之下,誰能改變這個狀況?不是那些誇誇其談,隻會空談誤國的東林。但是不管怎麽說,東林已經占據了道德的制高點,讓我和皇上舉步維艱。我們需要培養出一個新的勢力,去和東林黨人對抗,重新讓這個朝廷平衡起來。在政治上,達到一種最根本的正确。”
然後死死的盯着鄭國公:“這就是我代表皇上,向你們發出邀請。”
一口一個皇上,就足以說明趙興的正确,就足以說明,它代表着這個封建時代,最高的那個人的意思。隻要有一點點心存忠君愛國之心的人,就隻能拜服于地。
看着驚訝的鄭國公,趙興淡然一笑:“當然,你們依舊可以醉生夢死,享受着這個朝廷對你們的福利。但是,你們既然不爲皇上所用,就必須滅亡。武陽候,這不過是開始。”
面對着趙興徹底的攤牌,鄭國公不由得瑟瑟發抖:“這是皇上的意思嗎?”
趙興冷冷一笑:“難道這是我的意思,還不夠嗎?”
鄭國公黯然無語。
趙興看着蕭索離去的鄭國公,心中堅定的道:“爲我所用,三顧茅廬,矯情。”
“去告訴他們,繼續忠誠這個朝廷和皇上,皇上不會虧待你。然後跟着我,一起鬥倒東林,重新恢複我們的光榮。或者我幹倒你,大家一起玩完,讓你們祖先努力保護的大明王朝,走向滅亡。選擇一個吧。”
這就是趙興一直貫徹拉攏自己集團的手段,我給你利益,但我一定要讓你知道,不加入我,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