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京神策衛到中軍都督府大都督家集體讨飯徹底的震動了整個京城。就這一下,劉方雖然沒有真正嘩變,但誰知道事情會發展到哪一步?亂兵的危害,所有的人都清清楚楚,那可比土匪來了更要命。
那一群破罐子破摔的士兵,真的要鬧起來,這座京城轉眼就會變成人間地獄,變成死城。如此一來,不管是平民百姓,還是達官貴人,就包括皇上,都小臉煞白,兩隻手不由得微微的抖動。
看了一眼趙興,心中已經将他罵的是狗血淋頭:“鬧吧,鬧吧,這下鬧大了吧?聽你的沒好事。還君臣相得呢,現在咱們君臣逃命吧。”
現在,趙興也是滿嘴發苦,看到皇上責備的眼神,就努力的挺起了胸膛,拿出了一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樣子。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現在已經完全失控了。
本來這件事情的起因很簡單,目的也很明确。
中軍都督府的同知,到錦衣衛指揮使衙門揭發薛濂直接貪墨軍饷的事,趙興立刻感覺到,徹底整死薛濂的事已經十拿九穩了。
其實薛濂的罪行,據錦衣衛偵查,人家《甲申傳信祿》說爲人多不法,還真沒說錯他,罪行累累罄竹難書。
但是經過趙興和趙梓兩個人,蹲在那裏仔細的研究了再研究之後,趙興終于發現,感情這家夥和其他的勳貴們一樣,那就是玩的好一手自污。真可謂是小罪兒不斷,大罪不犯,巧取豪奪些别人的錢财,也積攢了能有百萬兩的家産,但每一筆巧取豪奪的錢财,數額都不大,你怎麽弄也弄不上個死罪。
從這一點上看,這個家夥是人人喊打,人人痛恨,但又拿他沒什麽大辦法,最多是奪爵,貶爲庶民,也就了事了。
看來,他後來犯的那些大案,都是他當了這個中軍都督府都督之後,膽子大了,性格膨脹,才做下來的。但估計這也沒有什麽大案,要不也不會從崇祯三年,活到李自成進京投降了。
而最要人命的是,這些小事要是放在以往的錦衣衛手裏,分分鍾能弄死他。原先的錦衣衛心散了,是不作爲,現在趙興當了這個官之後,就将自己的權利關在了籠子裏,隻因爲每一件案子,都必須有三法司的人參與。
而三法司所有的官員,又都是趙興和他代表的錦衣衛的死敵,做什麽事都擰着幹。既然趙興想要弄死武陽候,他們絕對會和自己擰着幹,看自己吃癟的表情,好好的惡心惡心自己。
還有就是,那些勳貴們,也會站出來極力保住他,他趙興還必須給這些人面子。
當時的趙興,是真的無奈呀。
不過這下好了,薛濂竟然敢苛扣六衛将士軍饷不發,這是大罪。
但這樣的大罪,在上面的種種原因之下,也不一定能讓武陽候死。現在,趙興的目的就是要殺雞儆猴,可這隻雞怎麽也殺不死,可如何是好?
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悲哀在于,你想整死人,卻束手無策,沒有辦法。
但趙梓這一回顯露了他陰損的本性。立刻給趙興出了一個損主意。
在趙興聽完了之後,立刻急匆匆進宮,将趙梓的辦法,老老實實,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崇祯。
自從上次事件之後,崇祯和趙興已經成了一丘之貉,什麽陰謀都開始互相商量着辦,這真是近黑者黑,近墨者墨啊。
最終趙興道:“隻有用逼迫兵變的辦法,将所有想爲他求情人的嘴徹底的堵死,我們的目的才最終能夠實現。”
崇祯仔細的思考權衡之後,還是不放心的詢問:“這可是京師内部,萬一弄假成真,咱們君臣可就捅了大簍子了。”小年輕嗎,沒想事情的荒唐,卻隻想眼前爲實現自己對勳貴又拉又打,爲自己所用的目的。
趙興就拍着胸脯道:“皇上放心,一切盡在臣的掌握之中。”
面對趙興的保證,再想一想,從前這個家夥的确都能把事情做得圓滿,于是,崇祯就同意了他的計劃。
結果的結果就是現在,事情徹底的鬧大了,現在大家必須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否則士兵們真的嘩變了,五六百年的帝都,轉眼就會成爲一座廢墟死城,估計大家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了。
新任的首輔成基命,本來昏聩老邁,這一下直接被吓出了病,就在大殿上抽了羊角風。
而其他所有的文臣武将,一個個都是惶恐無地。
就在大家拿不出主意的時候,周庭儒站了出來,大聲的對崇祯道:“臣有辦法平息兵亂。”
聽到他這麽一說,所有人的目光就都望向了他。真的出了鬼了,誰都知道這件事情或多或少和那個趙興有關。作爲趙興的死敵,年前還在首善書院開會的時候,想盡辦法治趙興于死地呢,這怎麽突然間他站出來,爲趙興解圍呢?
周庭儒當然有它自己的想法。原先是那麽計劃的,而當首輔成基命一發羊角風,周庭儒立刻改變了計劃。
成基命完了,首輔空缺了,自己正是要在這關鍵時候站出來表現,爲能接任首輔加分。同時,你趙興不是想拿武陽候立威嗎?那你得等,我借你造成的機會,我來立威吧。同時也能讓文官們看看,我是多麽勇敢的和勳貴集團戰鬥,以此來團結派系林立的東林。
趙興和崇祯真的沒想這麽多,他們兩個始作俑者已經亂了陣腳了,巴不得有人出來,給大家出一個主意呢。
崇祯毫不猶豫的立刻詢問:“周愛卿,有什麽辦法,快說。”
周庭儒就做潇灑并且胸有成竹:“子曰——哎呦,你幹嘛打我。”
趙興血紅着眼睛死死的盯着他:“這都什麽時候啦,你還在這裏吊書袋?直接說,否則我打死你。”
周庭儒最終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聖人門徒,還是屈服了趙興這個潑皮無賴拳腳的淫威之下,直接道:“第一,臣去亂兵之中,對他們說明真相,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哎呦,你怎麽又打我。”
“那你還不趕緊去,在這裏唧唧歪歪做什麽?”
周庭儒當然不能這麽去,嘩變的士兵那可是殺人的。
崇祯元年,遼東甯遠官軍缺饷四個月,士卒們枵腹難忍,群起嘩變。遼東巡撫畢自肅、甯遠總兵朱梅親自去軍營安撫,結果都被叛兵捉住,“棰擊交下”,畢自肅慚憤自盡。
自己是去搶功勞的,不是去送死的。雖然他知道,神策衛的士兵帶着家屬拿着飯碗去武陽候家讨飯,其實不是真的嘩變,但誰知道後來是什麽?
“臣請皇上下旨,命錦衣衛查抄武陽候府,将薛濂貪墨的軍饷拿出,證明皇上沒有停發将士軍饷,是薛濂貪污。如此将士自然對皇上感恩,心氣就會消散一些。然後,臣再請皇上下旨,着錦衣衛将武陽候滿門當着所有的将士面斬首,将士就徹底的平息了怨恨。如此雙管齊下,一切就都解決了。”
趙興驚訝的看着周庭儒,自己狠,感情這家夥比自己更狠。同時,周庭儒也不是就會黨争窩裏鬥,處理事情還是有些能力辦法的。看來,那個明史的周庭儒卷,又一次不實了。其實滿清将周庭儒寫的那麽不堪,其實就是在證明,崇祯的識人不明啊。
看來,明史得反着看了。
其實趙興想多了,周庭儒的這次舉動,其實還是在黨争内鬥的範疇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