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崇祯皇帝的認同,趙興并沒有天真的認爲,《明史》是完全錯誤的,但從現在崇祯的表現,《明史》對他的評價,好像是不靠譜的。
當然,做爲竊取了大明江山的晚清政權,他們的立國之本,他們宣揚的,并不是侵占了這個大明的花花世界,而是一種繼承,按他們的話說,是替烈皇帝崇祯報仇。
但是這種報仇有個前提,那就是表明他們的正确,爲了表明他們的正确,黑一下崇祯皇帝,證明崇祯倒行逆施咎由自取,才失國,這是理所當然的,否則怎麽能證明他們的英明神武?
由滿清修卷的《明史》不可信,别人不知道,但現在趙興卻感覺,真的不靠譜。這時候他最想回到原先的世界裏去,去怼那幾個百家講壇裏的所謂老師,這時候他才真知道,有一個小商販,毫無顧忌的掌撸一個所謂的清吹學者,似乎很正确。
現在他開始懷疑曆史,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那種戰戰兢兢,懷疑自己是不是被百家講壇所毒害,尤其是那個惡心的瑤着扇子的胖子。
“那你再給我解釋一下,當時你所說的所有話,真心的意思。”說這話的時候,崇祯皇帝是以一種真誠的刨根問底。因爲他需要證明一件事,證明趙興可不可信。
對于這樣天真的詢問,趙興隻能是嗤之以鼻。偌大的皇宮,看着是崇高無比,但是按照這個時代的封建禮教,皇上是不能出這個皇宮的,當然崇祯除外。
其實這就是一個巨大的監獄,讓天下所有人羨慕的監獄。裏面的人努力的想出去,而外面的人卻努力的想進來,這是一種何種的悖論,又是一種何樣的悲哀?
“臣爲皇上考慮,我們不能放棄現成和東林鬥的集團。但是,這個集團的底蘊太深厚,所以我在昨天,凝聚他們的時候,就在今天,準備将武陽侯拿下。”
崇祯實在是跟不上趙興的思路,就急迫的詢問:“你爲什麽要這麽做?”
趙興坦然的說道:“皇上可以支持一個派别,這是皇上的需要,在前天的大殿上,已經向天下宣布了。但是這個派别會倚仗着皇上的信賴,爲所欲爲,那就是給皇上添麻煩,給皇上抹黑。就比如說這個武陽候,他開始有了自己的野心。”然後斷然道:“皇上扶持的集團,必須掌握在皇上手中,皇上想讓他們成爲一股新興的勢力,那他就是,但是皇上要讓他們不是,他們必須就不是。這就如先帝一樣,一切必須在皇上的掌控之中。該支持就要支持,但是該打壓就必須打壓。”
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崇祯:“所有的集團,隻能被我們利用,卻不能失去我們的掌握,所以,臣,今天拿來了這個武陽候犯罪的确确實實的證據,拿下他,敲打那些勳貴。告訴他們,皇上可以支持你,但也可以打壓你。”然後直言不諱痛心疾首的指出:“之所以東林一黨獨大,不再受皇權支配,出現現在這種臣強主弱的現象,就是當初覆滅閹黨的時候,皇上一味的支持東林,而忽略了打壓。恩威并用,才能讓臣子們知道,君可敬,不可欺。”
這一句不可欺,正說到了崇祯的痛處。沉默,許久許久的沉默之後,崇祯終于長出了一口氣:“爲朕考慮長久的,是愛卿你啊。”然後歉意的對趙興道:“是朕,錯誤地理解了你的思想。”
趙興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一件事,兩面讨好,并且對自己最有利。
于是他再次提出了對武陽候的處置:“那麽萬歲認爲這件事情該怎麽處理?”
崇祯再次翻看了一下趙興遞上來的奏折,那上面詳細的記載着這個侯爺,種種的違法記錄。
好久好久之後,崇祯鄭重的詢問:“你我君臣相得,你跟朕說句實在話,這些罪狀,你是不是憑空捏造?”
趙興深吸了一口氣:“天下文臣,最喜歡構陷别人的,緻人于死地的,就是一個謀逆。但請皇上看一看,我這裏有一句謀逆之說嗎?”
東林黨人就是這樣,要想打倒誰,最終都要安一個謀逆的罪,就連魏忠賢上吊前,都鄙夷他們:“東林黨人真的是無能啊,連我一個太監都要安一個謀逆的罪,你們就不能弄出點别的花樣嗎”然後驕傲的結束:“在這一點上,你照着咱家差遠啦。”這是魏忠賢最後的驕傲,但也襯托出東林,真的無能。
不用再說别的了,這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那你準備,明目張膽的讓這個韓國公假的案子,變成真的案子,你又怎麽說?”
趙興一笑:“臣還是那句話,不管這件案子是真是假,但必須是真的,然後萬歲宣布,您的寬宏大量,您對武臣的倚重,讓将士們再次爲國甘願犧牲。不會再有國難才思良将的局面出現。但是,不管這件案子是真是假,200多年的事情,必須有一個人來出來擔責,這個責任不是您,必須是這個韓國公。隻有他死,死無對證,那麽一切就都結束了。三大案的後面局勢,就再也不會出現了,同時也證明了,皇上您的睿智,寬宏與孝道。”
崇祯實在是沒有想到,就這一個小小的案子的處理辦法,竟然有這麽多的後續首尾。而所有的一切自己沒想到的東西,眼前的這個能臣,都爲自己想到了。
從這一點上看,告密的那個武陽候,說的都是錯的,真正的居心叵測。
站起來,轉過書案,拍了拍趙興的肩膀:“真正爲朕考慮的,還是你呀。”
趙興今年24歲,後世的基因,現在的保養,讓趙興高了崇祯皇帝半個頭。當崇祯親昵的拍打着趙興肩膀的時候,趙興不得不故意的矮了一下身子。這很難受,但人家是領導,在領導的面前,必須習慣性的蹲下身子。
“爲了敲打我支持的勳貴,那麽我必須殺了他。”
雖然有一些牽強附會,即将讓一個人的人頭落地,但對于一個未來将投降李自成,被拷打催饷而被百姓拍手稱快的人,趙興沒有一點的心理負擔。
尤其是殺雞儆猴,保住自己現在的位置,他更沒有一點點的心理負擔。
所以,趙興恭敬施禮:“抓住一個現成的集團,來對抗東林黨人,這是必須的。但是讓這個集團爲您所用,不至于出現魏忠賢閹黨那樣的尾大不掉。殺一兩個,震懾他們,更是必要的。”
崇祯沉思了好久之後,詢問道:“按照你的說法,韓國公案,必須是真的?”
趙興點頭:“必須是真的。”
“那這個韓國公李世選必須死?”
趙興點頭:“必須死,否則誰都跳出來說是前朝勳貴後人,那還不亂了套。死無對證,也是必須的。”
崇祯再看了趙興好久,然後真誠如最好的朋友一樣,對趙興道:“朕批準了你的請求,但是這個黑鍋必須你背。”
趙興淡然的道:“我是皇上的親軍首領,責無旁貸。”
崇祯長出了一口氣:“我們君臣相得,共同拯救這個大明江山吧。”
趙興心中卻道:“被我掌握吧,我們拯救的是這個大漢的江山。”
走出午門的時候,再回望,趙興感覺這個午門是如此的簡單,簡單到如此的好忽悠——今天再次逃過一劫。以後,是不是自己不能再耍這種小聰明啦?
不。
這種小聰明,是安全的,因爲,他是建立在爲這個該死的封建最高的皇權服務的基礎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