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緩緩升起來,潼陽郡的街道上已經人來人往,七秀坊的商行裏今日卻并沒有營業,數十上百個弟子整裝待發。
後宅深院裏,顧夫人拿着一封信,望着上面潦草的字迹, 低聲道:“師姐,悲風走了,他說,他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公孫玲珑無語道:“二十年前他也在說他要去追尋幸福,我看他是流浪習慣了,隻是不知道, 下一次見面,又将是多少年之後了。”
顧夫人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這麽多年了, 還是那吊兒郎當的性格,别人像他這個年紀,都已經當爹了。”
公孫玲珑也是無奈的笑了笑,突然說道:“對了,昨天給你們幫忙的那位穆姑娘要走了。”
顧夫人牽着小石頭急忙跟着公孫玲珑除了房間,正好碰到穆離仙準備出門,急忙喊道:“穆姑娘,你這是要走了?”
穆離仙回頭,淡淡道:“嗯,多謝款待,後會有期!”
公孫玲珑望着穆離仙,語重心長道:“穆姑娘,你是名劍山莊的後人,昨天又公開了身份,恐怕慈航劍齋和蠱神教會對你不利,要不然你來我七秀坊吧。”
穆離仙淡淡道:“多謝關心, 不過, 不必了, 我有我自己的考慮,你們也不用感謝我,昨日出手,并不是要救你,而是爲了報仇,隻是湊巧敵人一樣而已。”
顧夫人緩緩道:“不管怎麽說,穆姑娘,你都救了我們母子,若是有什麽幫得到地方,您盡管說。”
穆離仙搖頭拒絕道:“不用,我自有打算。我要去京城處理一些事情,就此别過吧!”
站在顧夫人旁邊的小石頭,歪着腦袋,咬着手指,突然嘿嘿笑道:“穆姐姐,你要去京城啊,我哥哥也在京城,他也長得賊俊了,你給我當嫂子好不好?”
小石頭話音剛落,顧夫人急忙道:“穆姑娘,小孩子說話不知輕重,你别見怪!”
穆離仙搖了搖頭,轉身便往外走,眼神裏閃着一點點光澤,用着低不可聞的聲音歎道:“無雙公子麽……若我真是女兒身,嫁給他又何妨,隻是可惜……”
…………
牆角上探出了深色的青木,牆壁上爬滿了手指粗細的青藤,在青藤的細縫裏,隐隐可以看見原本灰黃色的牆壁,遠處山崖外一片茂密的青林,枝葉茂盛,長安城外不遠的藍田縣裏,有一片湖泊名叫彼岸湖,湖對岸是一座府邸,上書顧府二字。
暮春近暑,氣溫漸漸地熱了起來,微微有些清風徐來,撫着青葉,仿佛一片綠色的海陽,涼亭修建于這一片竹林之中,紛紛擾擾的竹葉沙沙作響,有一個白衣青年坐在亭中,輕輕地撫琴,聲聲悅耳。
這是夏皇給顧青辭賞賜的那一座府邸,在京城外的藍田縣裏,而顧青辭如今也是以藍田縣子的身份入駐,這幾天以來,來來往往很多客人都來祝賀喬遷新居,顧青辭不适應這些場面,好在夏皇給他配的管家是個精明的人,顧青辭叫他老宋,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據說之前也是給一個大官當管家的,後來因爲一些原因被辭退了,便來到了顧青辭這裏。
幾天下來,老宋帶着一衆仆人丫鬟負責招待客人,大多數都是一些朝中官員,或者就是派遣下人送禮道賀,還有一些想要巴結這位新進的朝中紅人的有心之人,不過,讓這些人失望的是,顧青辭一直對外宣城生病不見客,隻有寥寥幾人見到了顧青辭。
連續四五日,彼岸湖終于清淨了下來,這彼岸湖一帶隻有顧青辭的府邸在這裏,平日裏除非來訪之人,不然也不會有生人到來。
府院裏有一片竹林,是顧青辭最喜歡的一處地方,一有空閑,便來這裏彈琴或是看看書。
然而,讓顧青辭失望的是,本以爲今日會得到空閑,沒想到又來了一批客人。
七皇子唐墨奕和三公主唐韻。
對于這兩個人,顧青辭是并不歡迎的,然而,他也不好不見。
竹林遮蔽着陽光,清風宜人,便是那一聲聲蟬鳴,也并不令人煩躁,顧青辭雙手按琴,緩緩站起來,執禮道:“皇子殿下,公主殿下造訪,寒舍蓬荜生輝!”
顧青辭的語氣很平淡,平淡到有些拒人于千裏之外,唐韻微微撅眉有些不悅,但是唐墨奕仿佛看不出來,笑呵呵的說道:“聽說顧大人喬遷新居,本王早就想來拜訪一下,隻是公務繁忙,來得有些遲了,還望勿怪!”
顧青辭給兩人分别倒了一杯茶,淡淡道:“山野之地,兩位請自便!”
這已經是赤裸裸的送客了,即便是唐墨奕也無法再繼續坐下去,站起來說道:“本王今日除了來探門,另外也是給顧大人送請柬的。”
唐墨奕遞過來一張請帖,說道:“明日,梨花園有一場詩會,三國青年才俊都将會到場,希望顧大人也能來逛一逛,大家很想一堵無雙公子的風采。”
顧青辭接過請帖放在石桌上,淡淡道:“在下明日必定造訪!”
唐墨奕微微一笑,道:“那本王就不打擾顧大人了,告辭!”
…………
京城裏,七秀坊駐地,一封書信送來。
木長老拆開信封,将書信看完之後,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将青衣叫到了房間,問道:“青衣,顧青辭喬遷新居,你可有去拜訪過?”
青衣搖了搖頭,道:“還沒去,聽說他這段時間正在裝病閉門見客,我也不好去打擾他,準備過兩天等他空閑了再去。”
木長老微微笑道:“這樣吧,明日梨花園有一場詩會,他定然會被邀請,我們七秀坊不是也接到邀請函了嘛?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吧,我也想去方面見識見識這位無雙公子了。”
青衣眉頭一挑,詫異道:“木長老,您不是說我和顧青辭結交就行了,您沒必要嗎?”
木長老突然微微一笑,道:“那是之前,現在我都成人家的姑姑了,連自己的侄子都不去認識一下,也說不過去!”
一家驿站裏,燕國公主孟琪手裏握着一封密信,上面寫着:顧青辭明日将會前往梨花園參加詩會!
…………
梨花園,之所以叫梨花園,便是因爲此地一望無際的梨花,遠遠望去,那一株株梨樹像是從地下冒出來的一股股噴泉,而雪白的梨花,就是那源源不斷的浪花,在陽光的映照下,在春風的吹拂下,跳躍般舞動,潔白如雪,銀光閃閃。
當顧青辭來到梨花園時,這裏已經有很多人來,這裏來的人,每一個都意氣風發,羽冠束發,配着折扇,相互之間都非常有禮,文質彬彬,少了幾分江湖人那種嘈雜和随性。
顧青辭是唐墨奕派人去接來的,直接穿過外面來到了梨花園的一棟閣樓裏,此時正值春暖草長,梨花被春風一擾輕舞而動,畫面美麗至極,差不多百餘名青年書生或微笑憑欄,或是輕笑繞湖,或者結伴而行,此間便是少年義氣的秒地。
當然,這種詩會,最缺少不了的便是那些窈窕淑女,隻是,讀書人更注重禮儀,那些個應邀而來的大家閨秀們基本都在屋内,透過窗戶觀望着外面的景色,或是景,或是人,年輕的男女之間,才是最美的時光。
這一次詩會的發起人便是夏國七皇子唐墨奕,自然而然也是衆星捧月一般閑遊于衆多青年才俊之間。
這時候,有個仆人走到唐墨奕面前,輕聲的說了幾句,唐墨奕臉上浮現出一抹神采,朗聲道:“各位,無雙公子顧青辭來了,諸位才子可有意去一堵其風采?”
話音剛落,此間便引起一陣轟動,若說天策十六年最爲傳奇的人,非無雙公子莫屬,江湖人聽的是傳奇,而讀書人聽的是風骨是才氣。
自從顧青辭名聲大噪之後,他之前的詩,一首一首的都被翻了出來,加上金銮殿奏對之事,俨然已經成了衆多青年才子們讨論佩服的對象,這一段時間,若不是顧青辭對外宣稱生病,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前去拜訪。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在佩服顧青辭的同時,也不乏有很多人有着想與顧青辭一較高下的想法,但是,這些人終究隻是少數,畢竟,顧青辭的功績是實實在在的,差距太大,便少有嫉妒,多是感歎。
随着唐墨奕往外走,基本閣樓裏的人都跟了出來,同一時間,閣樓裏,那些個大家閨秀或是才女們也哄鬧了起來,無奈之下,唐韻也隻好帶着莺莺燕燕的一群女子下了樓。
…………
湖畔一群人從閣樓裏浩浩蕩蕩的走了出來,或是窈窕佳人,或是青年才子,這麽多人在一起,嘈雜聲極爲迅速的淩亂起來,顧青辭遠遠就看到這磅礴的隊伍,梨樹之間響起的絲竹聲驟然不成曲調,隐隐夾着很多少女驚喜的呼喊。
随着顧青辭越來越近,梨花林間慢慢變得安靜了,雨廊下,朱牆旁,漸漸地沒有了聲音,隻有一步一步的腳步聲,隻屬于一個人,每一步都異常穩定,那個白衣青年終于緩緩出現在衆人面前。
顧青辭站在梨樹下,微微皺眉,看到最前面的唐墨奕和唐韻,執禮道:“皇子殿下,公主殿下!”
唐墨奕微微一笑,朗聲道:“顧公子,你終于來了,我們可是等你多時了!”
顧青辭其實并不喜歡這麽大動靜,但這時候,也不是由他說了隻能朝着面前一大波人拱手道:“諸君晨安!”
安靜了一下,終于有人還禮道:“顧公子晨安!”
随後便是此起彼伏的一陣問安。
無雙公子的名聲實在太大,大到顧青辭想随意一點都有些困難,便随着唐墨奕進了閣樓裏,短暫的安靜之後,便又繼續恢複了議論紛紛之中。
…………
顧青辭其實來得也是比較早的,隻不過随着他的到來,将詩會點燃了第一個高潮,很快,陸陸續續來了更多的人,不過,都是應邀而來的青年才俊或是一些大家閨秀才女之類的。
讓顧青辭比較滿意的是,倒是沒有遇到傳說中那種跳出來質疑他,非要他當場作詩或者撫琴一曲的人,畢竟,這些人要麽都是大家族子弟,要麽就是真有才學的人,不可能有人會這樣做,即便是心裏有些其他想法的,也不可能方面表現出來。
第二個高潮是武國太子武煜的到來。
對于武煜,顧青辭感觸很深,從第一次見到武煜時,他就明白,這世上有一種人,具有某種特殊魅力,即便是穿着普通,無論身邊有多少光彩照人的大人物,隻要他出現,第一眼,總會先看到他,然後便是折服。
武煜穿着很普通的一身長袍,身後也隻有幾個武國翰林院的學子,他走在前面,腳步平緩,就這樣沉默的走進閣樓裏,瞬間奪走了所有的目光,即便是顧青辭在這裏,也是如此,那一抹不屑天下的驕傲,并不需要可以展示。
英俊的眉眼并不像顧青辭那般清秀,卻似乎總讓人感覺很舒服,淡淡的天光映照着,他就這樣出現在衆人的視線裏,先是跟唐墨奕打了招呼,兩人無非是都是那一套官方的問候。
随後,武煜将目光放到了顧青辭身上,淡淡一笑,道:“顧兄,多日不見,在下甚是想念,前些日子聽君一席話,煜多有感觸,今日有緣,希望能夠再聽指教!”
顧青辭站起來,緩緩道:“武兄言重了,那日聽您指教,青辭也是受益頗多,能夠再有機會相互讨論,是青辭的榮幸!”
武煜突然咧嘴一笑,道:“那可就說好了,來來來,咱家坐一起,說起來,我對顧兄你上次說的咱們腳下的地可能是個球,這種說法很有興趣,還有那個萬有引力,我也覺得頗爲有趣……”
看着真的借驢下坡就坐在旁邊的武煜,還有那很有求知欲的模樣,顧青辭愣住了,不但顧青辭愣住了,唐墨奕也愣住了,他已經做好準備等武煜出招,然後他見招拆招的準備了,可是,武煜居然直接抛下他武國的學子,這讓他唐墨奕有些措手不及。
倒是武國那幾個學子無奈的搖了搖頭,找了個地方坐下,他們也很想提醒自己的太子注意影響,這畢竟是幾國交涉,可他們也知道那是毫無作用的,以太子那性格,說出來反而自讨沒趣,便沒有人說話。
緊張得近乎劍拔弩張的才俊們也是多種情緒之後,便繼續飲酒作樂起來,沒過多久,外面有人喊道:“燕國公主,驸馬攜燕國才俊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