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裏的長安,是在人流與燈火之中,來來回回算是人頭攢動,隻是,也有一些特殊的地方, 即便是喧鬧的天下第一城裏,依然清靜而又悠遠。
在這客棧裏,劉亦青百無聊賴,生無可戀的坐着喝酒,一直喝,從午時一直喝到深夜,他仿佛是不醉的,那一個酒葫蘆仿佛喝不盡一般, 一直都垂頭喪氣, 不停的嘀嘀咕咕,感歎造物弄人。
“大哥诶,你說我的人生怎麽這麽痛苦啊,簡直就是不讓人活啊,我一定得回去找我老子問清楚,憑啥子嘛,真是的,還娃娃親,你說這不是坑我一輩子嗎?”劉亦青趴在桌子上嘟囔道。
顧青辭手裏捧着一本書,一邊翻看着,一邊笑道:“你這話就不對了,素衣姑娘哪裏不好嗎?有什麽地方配不上你嗎?論才情,她是琴癡,論武功,這天下七道謎就沒有弱的,論家世背景, 七秀坊也是七宗八派之一, 更是天下最富有的門派, 你小子賺大發了。”
“才不是呢,”劉亦青不服氣說道:“我是個向往自由的人,我要追求我自己的愛情,我要取我喜歡的姑娘,素衣是個好女孩子,可,我又不喜歡她,你看她,還一天天的要告狀,不準我喝酒,你說,我要是和她在一起,我這輩子得多痛苦?”
顧青辭淡淡的搖了搖頭,道:“這不是你自作孽嗎?人家素衣才四五歲的時候,你就抱着人親,還揚言要搶人家去當你媳婦兒,這不是你自己要的嘛,兩家長輩成全了你,你現在倒是埋怨起人家了……哈哈,亦青啊,原來傳說中的從娃娃抓起,就是從你這裏傳出去的啊!”
說起這事兒,顧青辭就總是忍不住想笑,今日午時,莫岚影語不驚人死不休,吓得劉亦青差點跳樓,偏偏素衣也點頭承認了這件事情。
莫岚影說是她地府前輩說的,也沒有人追問,因爲素衣也說了,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少,隻是這些年來很少有人提及,但是,七秀坊和琅琊劍派的那一紙婚書都保留着。
剛開始,顧青辭還以爲是政治聯姻,結果并不是。
七秀坊和琅琊劍派一向交好,十幾年前,素衣也就五六歲時,第一次和宗門長輩去拜訪琅琊劍派,便遇到了劉亦青,那時候,劉亦青也很小,宗門長輩談事情就讓幾個小孩子一起玩。
沒想到劉亦青突然抱着素衣就親了一口,還當着兩家宗門前輩的面,拉着素衣說不準素衣離開,要把素衣留在琅琊劍派當媳婦兒。
兩派本就交好,看到劉亦青和素衣年紀也差不多,覺得也頗爲有緣分,當即就欣然同意的劉亦青的要求,給兩人定下了婚約,隻是後來,兩人都成爲了門派新一代領頭人,身上代表的東西太多,兩派也沒有商量出個好的結果,就先把這件事情擱置了。
不管那個時代,女孩子的心思都要細膩一些,小時候的事兒,劉亦青過了一段時間就忘記了,但是素衣不一樣,她一直都記得,所以,這一次,青衣找她來幫助顧青辭,她二話不說就不遠萬裏趕來金陵,還一起來京城,主要原因就是因爲劉亦青。
當今天劉亦青知道這件事情時,整個人就像是呗天雷滾過,當場石化,在顧青辭的調笑中,一個人陷入了惆怅,默默地喝酒,一直到現在,都在嘀咕:“小時候,那麽小,我懂個屁啊,那些宗門長輩是不是都傻了,居然把一個小孩子的遊戲之言當真了,哎,我的人生啊!”
顧青辭收好書,挂在腰間,倒了一杯茶,說道:“亦青啊,我跟你說啊,素衣姑娘真的很不錯的,和你門當戶對,各個方面都很匹配的,你總不能跑去七秀坊悔婚吧?”
“唉,”劉亦青歎了口氣,道:“悔婚,怎麽可能嘛,我要是去悔婚,這麽大的侮辱,别說和素衣這輩子都變成仇人,就是琅琊劍派和七秀坊說不得都要鬧翻,我和素衣在各自的門派地位是一樣的,七秀坊可以爲了素衣跟我琅琊劍派來個生死戰的,我跟你說,你别看七秀坊都是一群女人,但真沒幾個人敢去招惹她們,這群女人出了名的團結,瘋起來簡直不要命,大概是在二十多年前,七秀坊就爲了一個第一,全派的人殺去蜀中,直接滅了蜀中兩三個門派!”
七秀坊的團結,顧青辭倒是有聽青衣說過,即便是競争七秀,她們那些弟子之間都不會出現惡性競争,全都是憑借各自的實力,赢了就當七秀,輸了就輸了,所以,之前青衣能夠在長嶺縣待那麽久毫無動靜卻一點不着急。
顧青辭笑了笑,道:“那既然如此,你又改變不了,你就接受呗,而且你們宗門又不會逼你成親,你先就這樣随緣呗将來的事兒,将來再說咯,說不定,你和素衣是真的有緣分呢?”
“唉,”劉亦青歎了口氣,道:“可是,我的莫姑娘诶,我的愛情剛剛萌芽就被掐滅了,我好難受啊!”
“屁的難受,我也是男人,我懂的。”顧青辭說道。
劉亦青擡起眼皮,看了顧青辭一眼,道:“那好啊,大哥,我問你一個問題啊,要是哪天你突然也冒出來一個未婚妻,那你怎麽辦,抛棄秦可卿?”
顧青辭微微一怔,道:“你别胡說,我和秦姑娘隻是好朋友,哪有這種比喻的。”
劉亦青呵呵一笑,道:“那,大哥,如果秦可卿問你這個問題你怎麽回答?不管你們是什麽關系,但是女人總是好奇的。”
顧青辭聳了聳肩,道:“不可能的,秦姑娘她不會問這種問題,她也不會對這個問題好奇……”
顧青辭話說到這裏就怔住了,因爲背後傳來一個很平淡的聲音,無波無瀾,沒有任何情緒,聲音也不大,卻讓顧青辭如芒在背。
“我對這個問題,很好奇。”
這是秦可卿的聲音,顧青辭絕對不會聽錯,他立馬明白自己被劉亦青給坑了,狠狠地瞪了劉亦青一眼,卻看到劉亦青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還添了一把火,說道:“大哥你快回答呀,秦可卿可是好奇的,我也好奇。”
顧青辭面露苦笑,站起來,說道:“秦姑娘,你回來了。”
“嗯,”秦可卿點了點頭,道:“我和她們兩個一起逛街,很無聊,正好看到有人往這邊來了,我就先回來了。”
顧青辭突然眉頭一挑,道:“你把莫岚影和素衣單獨丢在一起了?不會出事兒吧!”
劉亦青也是一個激靈站了起來,道:“不行不行,我得去阻止她們,要是她們打起來了,就是我的罪過了,不管誰出事兒,都會出大問題的。”
秦可卿望向劉亦青,緩緩道:“你想多了,莫岚影說了,她對你沒感覺,讓素衣放心,剛剛她還在教素衣如何對付你,素衣覺得挺有道理,嗯……”秦可卿突然又看向顧青辭,淡淡:“我覺得她說的那些很有道理!”
劉亦青吞了吞口水,道:“她都教了啥?”
秦可卿卻看着顧青辭,說道:“比如,往死裏打,若是打不過,就下迷藥。”
顧青辭嘴角一抽,尴尬一笑,道:“哈哈,有道理有道理,但是啊,秦姑娘你别聽啊,那些對劉亦青有用,對别的人就不一定了,特别是對讀書人,一定要溫和,嗯,讀書人的事兒,怎麽能暴力呢,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劉亦青哀怨道:“大哥……”
就在這時候,陰山宗的向長老突然過來,拱手道:“顧少俠,有人送來了一張帖子!”
顧青辭接過帖子,臉色瞬間變得冰冷。
一張很普通的宣貼,上書顧兄親啓:
顧兄,多日不見,聽聞你來了京城,之白頓時百感交集,一腔言語堵在心頭,糾結多時,還是想請顧兄一見,那時,在長嶺縣,曾欠下顧兄兩頓酒,今日可方便算第一頓。
字數不多,也沒有說其他的事情,從這字面上唯一能看出的就是想要請顧青辭一見,下面還有一個一個地址朱雀街某酒館。
秦可卿也看了一眼宣貼,摸了摸腰間的無垢劍,沒有說話。
劉亦青也收起了嬉皮笑臉的模樣,正經道:“大哥,怎麽說?去不去,會不會是個什麽陷阱?”
顧青辭搖了搖頭,道:“馬之白,不會做這種事情。”
秦可卿開口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了,”顧青辭擺了擺手,道:“說起來,我也挺想去見一見他的。”
“不行。”秦可卿直接道:“我要去!”
“對,”劉亦青也說道:“大哥,就算你覺得馬之白不是那種人,可你怎麽知道他爹會不會利用他,我們跟你一起才放心。”
“嗯,”顧青辭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這樣吧,你們待會兒找個地方看着吧,我一個人進去就行。”
…………
長安城的夜,降到朱雀街的一家深夜還不打烊的酒館上,這朱雀街是長安城最樸素的一條街,這一條街很長很長,在這夜裏,幽深而又幹淨,遠遠望去,有一處燈光,有些淡黃。
一個面容俊郎的青年,穿着一身書生白衫,緩步走進了酒館裏,與此同時,酒館裏唯一的一個客人,緩緩站起來,執禮道:“顧兄,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