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幾輛馬車緩緩向前行駛,前行那個方向,隐隐約約可以看到一處灰暗色的城墩影子,隻是距離太過于遙遠,即便用力看,也無法讓那影子變得清晰。
馬車隊在城外的一處鎮子上停了下來,這輛馬車很豪華,護送的騎兵對于更是龐大,一眼望去,起碼也得有三五百人,車子停穩,有一丫鬟掀開簾子,露出一張清秀得近乎完美的臉龐——公主唐韻。
數百騎兵齊齊下馬,迎接公主下了車攆,這個地方,是入長安前最後一站,這半月以來,公主幾經波折,終于來到了長安城外,她擡眼眺望闊别多年的都城,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輕輕一笑,便宛若豆蔻花開。
雖然她現在有些迫不及待,很想要快點進入都城,但是,皇家的身份卻由不得她随心所欲,她必須在這裏待一晚上,因爲來自都城的使者、朝官代表還有繁雜的講究的公主儀仗,都在數日前就已經在城外等候公主歸來。
第二輛馬車這時候緩緩行駛了過來,窗簾被掀開一角,甯清老人輕輕地锊了一下花白的胡須,隻可惜他那一簇修長的花白胡子早已經在戰鬥時被砍掉了一半,現在看上去顯得不倫不類。
公主入駐了驿站,是皇家特有的驿站。
甯清是大修行者,也是欽天監禦史,更是公主的護衛,自然而然也跟着公主進了驿站。
長安城沒有雪,并不是長安城不下雪,而是今年的長安城并沒有太大的雪,早已經融化了,現在的長安已經入了春,隻是貴如油的第一場春雨還沒來罷了。
“甯老,喝茶,暖暖身子。”
公主對甯清很尊重,不單單隻是對老人的尊重,更因爲甯清是一個大修行者,她親自給甯清倒了一杯茶,遞到甯清面前。
甯清年紀大,他這樣年紀的是最講究上下尊卑的人,面對公主的茶,立馬雙手接過,單膝跪地,受寵若驚道:“殿下,使不得,老臣……”
“不,”公主拉住甯清,道:“甯老,你看着我從小到大,又不遠千裏去長嶺縣接我這份恩情,又豈是一杯茶能夠感謝的?”
公主說的真心實意,至少表情很誠懇,甯清便站了起來,歎了口氣,道:“那,老臣,愧受了!”
公主微微一笑,坐在甯清面前,也倒了一杯茶,并沒有喝,而是放在桌子上,擡起頭望着甯清,道:“甯老,以後可有打算?”
“打算?”甯清皺了皺眉頭,道:“老臣都已經這把年紀了,還能有何打算?”
“我回京了,五年了,想來我弟弟陌奕也長大了,父皇也有些老了,我需要另做打算了!”
公主臉上依舊帶着笑容,語氣也很平和,但落在甯清耳邊,卻仿佛帶着劇烈的殺意,吓得他手一抖。
天家無情,
這四個字,他在都城待了一輩子,見識了太多太多,如何不能明白唐韻這句話的意思?
當今聖上已經過了五十,卻一直都沒有立太子,而三公主唐韻一母同胞的皇弟唐陌奕如今已經快到而立之年了,正是太子人選之一。
唐韻回來了,她自然要做打算,這個打算,也就隻有一個,扶持弟弟成爲太子。
可唐韻如今在甯清面前提起此事,就是在逼甯清站隊了,可,他都已經半截身子入土了,還有必要做這些嗎?
但,旗嶺驿禦敵,渭城請兵,是他求唐韻去的,九死一生的事情,唐韻也去了!
甯清很糾結,他突然想起了顧青辭,不知道若是這個讓他都佩服的年輕人若是面對這種事情會做出什麽反應?
唐韻并沒有追問,她知道過猶不及,便莞爾一笑,道:“甯老,您覺得顧青辭這個人,如何?”
甯清愁緒漫漫,有了台階,自然便踏了上去,立馬開口道:“顧大人……是老臣這麽多年唯一佩服的一個年輕人,铮铮鐵骨,傲世男兒,一身正氣,還是一個很有謀略的人,是個難得的人才。”
“這般評價,着實難得。”唐韻手裏握着茶杯,輕聲道:“我也對這個人,很是好奇,他如今,也該醒了吧,不日便該來長安了,到時候,倒是應該好好接觸一下。”
甯清張了張嘴,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殿下想要招攬顧大人,恐怕不太容易……”
甯清和顧青辭接觸并不深,但是他對顧青辭感觸很深,他覺得顧青辭不像是那種能被人壓制的性格,顧青辭的性格更像是江湖人,一切随行性,官場也不适合顧青辭。
但是,甯清話沒能夠說完,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有侍衛禀告道:“啓禀公主殿下,馬尚書求見!”
唐韻和甯清都是眉頭一挑,這馬東陽來得不太是時候。
禮部尚書馬東陽,是這次迎接公主的朝官代表,剛開始知道是馬東陽的時候唐韻就有些震驚,這很不符合常理,馬東陽堂堂一品禮部尚書,不至于來迎接一個公主。
現在馬東陽突然造訪,基本确定情況或許有些特殊了。
唐韻接見了馬東陽。
她對馬東陽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早些年在京城時,兩人就沒少打過照面,時隔多年,再一次看到馬東陽,她不免有些唏噓,突然就想起在旗嶺驿見到那個很有讀書人傲骨的馬之白,真和他這個父親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臣,馬東陽拜見公主。”馬東陽見到公主,立馬執禮。
唐韻雖然高傲,雖然是皇家公主,但是在一品尚書面前,卻也沒有太多資本,微微道:“馬尚書不必多禮,不知你突然造訪,有何要事?”
唐韻開門見山,倒是讓馬東陽微微一怔,但也隻是微微一怔,心裏有些感慨,怪不得聽說三公主回京,都城的幾個皇子有些慌亂,這公主手段果然高明,隻是一句話就能掌握主動權,讓他都有些措手不及。
若是平日,馬東陽或許還會要取回主動權,但想到這次目的,便也直接說道:“公主殿下剛從長嶺縣歸來,可知道長嶺縣縣尊顧青辭?”
“自然!”唐韻說道:“本宮與他,有過交集。”
唐韻并沒有多說,恰到好處,便戛然而止。
馬東陽聽唐韻口風,知道公主有戒心,直接道:“公主殿下可知,顧青辭身上的功勞有多大?大到……他一個小小縣令都承受不起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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