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人話吧!”顧青辭無力道。
徐長生嘴角一抽,道:“好吧,就是我本是天道分裂而生,說起來,和你們兄弟倆也差不多,隻不過, 我就是負責維護天道運行,當世間出現天道都無可奈何的事情時,我就出來把軌迹拉回來。”
“比如?”顧青辭問道。
“比如,原來的軌迹上,你是應該死的,但是後來天道出了變故,你和顧青石兩人将曆史給改了,這一代天道統一了,你就不應該死, 應該讓你恢複正常人的人生,所以,我就來了。”徐長生說道。
“好,多謝了!”顧青辭說道。
“小事兒,”徐長生說道:“不過其他人我可救不了,你别找我,隻有你一個人是天道,你放棄了天道之争,現在的天道回饋你的就是如此了!”
顧青辭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天上雪越下越大,天漸漸地黑了下來,隻是這茫茫白雪中,依然仿佛天地一色。
…………
琅琊郡裏,戰火紛飛之後,似乎平靜了,白日裏,那驚天動地的一戰, 血流成河, 到了夜裏,仿佛無數的冤魂在咆哮着,暫時還沒有多少人知道白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北漠大軍突然撤出了琅琊郡,給了這裏百姓一條活路。
琅琊郡中,有一座小縣城,叫做長嶺縣。
經過這一次戰火摧殘,長嶺縣裏一片狼藉,鮮血被積雪覆蓋了,氣味卻依然還在,狼藉不堪,一眼望不到一個活人。
夜裏涼風習習,一個衣衫褴褛,渾身是血,蓬頭垢面的人從城外慢慢走了進來,偶爾有活人看到也都習以爲常,如今的琅琊郡,十個人三個如此,還有七個是死人。
一度在琅琊郡成爲新興之城的長嶺縣,如今隻剩狼藉。
或許是見慣了,顧青辭眼裏沒有情緒,拖着沉重的身體,一步一步的走向城裏,如今的他,見不到任何一絲劍仙風采,隻是像一個難民,身上的劍也給了徐長生,讓他拿去送給小石頭。
從此之後,世間再無顧青辭,再無劍仙。
被徐長生救活過來,顧青辭耗盡身體最後一絲真氣,瘋狂從琅琊山趕到了長嶺縣,如同蒙格所說,這世間唯一能夠找到秦可卿的人,隻有顧青辭。
走在熟悉又什麽陌生清冷的街道上,沒有人認出這是那威壓天下的無雙侯,也沒有認出,也就是家裏長生牌位上的顧大人,這隻是一個和他們同病相憐的難民。
走到縣衙前的那條街道,顧青辭緩緩走向那個當初吃湯面的小酒館,這小酒館已經破了,當初那個傻乎乎的老闆娘也沒在了。
走到門口,顧青辭突然跑到旁邊,抓起地上的白雪,使勁的搓着那張狼藉的臉,撿了一根枯草,把頭發捆上,用雪水把臉擦幹淨,慢慢地走進了小酒館裏。
一絲燈火突然亮了起來,一個白衣身影緩緩從一個地洞裏走了出來。
外面風雪依舊,酒館裏,一絲燈火隐隐約約,那張日思夜想的面容出現在面前。
“可卿!”
顧青辭眼睛一酸,眼淚止不住的湧了出來,沖了過去。
“等一等。”
秦可卿突然轉過身,說道:“你等一等,我不想你看到我現在這樣子。”
秦可卿端着有燈,緩緩走進了另一間屋裏,顧青辭站在外面,靜靜地等着,屋裏響起了一陣混亂的聲音。
過了好半晌,秦可卿才從裏面緩緩走了出來,這時候,她已經換了一身裝束,一身紅衣,青絲盤成出嫁的妝容,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胭脂,嘴唇也抹上了紅色。
秦可卿手裏捧着一套紅色衣物,緩緩走到顧青辭面前,說道:“這是我爲你縫制的新衣,你換上吧,我在這裏等你好久了,我知道你一定能夠找到我的,我……我們成親吧!”
“可卿!”
顧青辭接過衣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可是眼淚還是流了出來。
當看到秦可卿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了。
這個結果,他接受不了。
秦可卿蒼白的臉被濃妝覆蓋了,眼中算是溫柔,伸出手輕輕地擦拭着顧青辭的眼淚,說道:“不要流淚,我怕我舍不得走了!”
“可卿!”
顧青辭用力的抱緊了秦可卿,嚎啕大哭,不知道多少年了,他已經記不得有沒有貨嚎啕大哭的經曆,但是,今天,他忍不住了,他有太多的委屈,他需要傾訴。
…………
那一年,突如其來的一場雪,仿佛把戰火給撲滅了,劫後餘生的世界裏,沒有欣喜,沒有慶祝,一切都仿佛死亡一般沉寂。
那座小酒館裏,點起了很多燭火。
一對新人,就在這簡陋的殘城裏,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互稱了人生中第一句“夫人”與“夫君”!
沒有任何的婚房,也沒有任何的賓客,卻是當世劍仙與劍謎的婚禮。
兩個人依偎在一間破房裏,風雪都浸透了一半,唯一的一處幹燥之地,就是他們兩人相互依偎之地。
“我一直在這裏等你,這裏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我知道,你一定會想起這裏,一定會來找我的。”
顧青辭抱着秦可卿,眼中布滿了血絲,鼻子很酸,兩人的一身紅衣,仿佛鮮血,眼睛總是不停地往上瞟,他不想在最後時刻,還讓自己的妻子擔心。
“其實,我一直都在期望,在某一個桃花盛開的時節裏,我穿着紅衣,你騎着高頭大馬來迎娶我,帶着我走進你種下的十裏桃花,我無數次都在幻想啊,那該有多美!”
顧青辭抱着秦可卿,感受着懷裏的人生機越來越弱,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咬着牙,死死的憋着。
“你不要難過了,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活着,若是還有來生,我一定會來找你的。”
“可卿!”顧青辭握住秦可卿冰冷的手,問道:“你還有什麽心願嗎?我一定替你完成的。”
秦可卿微微一笑,輕輕地撫摸着顧青辭的臉頰,柔聲道:“已經沒有了,已經完成了,我唯一的心願,就是嫁給你!”
“答應我,好好的活着,等着我,我會回來找你的,一定會的……夫君,将我葬在天山吧,不然,我把我找不到回來的路!”
……
曾許了誰十裏桃花,許了誰四海爲家,
又許了誰浪迹天涯,如今五更多寒,
多了兩鬓白發,忘盡了一生戎馬,
沒換來共話桑麻,烽火幾地誰夢誰,
再也見不到花前月下,誰曾放歌縱馬,
一聲嫁衣紅霞,難參真假思念放不下,
最肯忘卻古人詩,
留我一人在南國看紅豆看!
…………
那一年,天下大亂。
劍仙顧青辭于琅琊屠北漠十萬兵,斬殺北漠近十位宗師,盡毀北漠根基,一戰天下驚,後人譽之天下第一!
那一年,停雪之後的極北之地,再一次下起了大雪,冰天雪地,那一日清晨,南風還在吹,迎着南風,風雪呼嘯着。
有一紅袍男子,抱着妻子,緩緩出城,向大漠而去,風越來越大,紅衣被風吹得呼呼作響,粘上了不少雪花,又被風吹落。風,越來越大,卷起千千萬萬雪花,漸漸地模糊了身影,隻有輕微腳步聲,也漸漸被風雪聲淹沒。
從此天下再也沒有聽說過劍仙的傳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