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恐怕一直都是僵硬的。
“徐義,怎麽回事呀?怎麽有點魂不守舍?你沒事吧?”
崔穎本來是相當開心的,一曲明月幾時有,讓徐義在整個東都,乃至整個盛朝的名望,将上升到一個無法想象的地步。
作爲他的尚未訂婚,卻确定會成婚的内人,她也與有榮焉。
可徐義很明顯不在狀态。
崔穎有點擔心。不得不承認,楊玉環的舞姿是美的,是極美的,美到整個參加宴席的男人都垂涎的地步。
徐義又如何能例外?
就這一次,楊玉環恐怕會因爲徐義的詩文而名滿大盛······
開明的大盛朝,任何一方面做到極緻,都可以提升本人的地位。想當年孫二娘的劍舞,就曾讓整個長安的風靡,乃至到孫二娘嫁給狀元都認爲門當戶對。
五姓七望不弱于皇家的觀點,崔穎也算是根深蒂固。可崔穎的聰慧,也同樣懂徐義。
就看徐府的那種秩序,崔穎就明白,徐義并不在意什麽地位,也并不是太尊重他們這些世家。
而楊玉環······崔穎不踏實了。
“事情有些麻煩了。”
徐義沒考慮崔穎想的是什麽,隻是很無奈的随口回了一句。
“怎麽就麻煩了?你若是喜歡她,等以後收進房就是了。妾身又不是妒婦。”
男人和女人的思維差距就在這。崔穎所說的,讓徐義有點愣。
“崔穎,若真是這樣倒也簡單了。事情不是這樣的,就看今天的情形,很可能把我代入一個麻煩中。”
“我的詩文她的曲······我一直強調,她是我消費不起的奢侈品。本不該産生這樣的糾葛,偏偏糾葛越來越深了。”
徐義是在拒絕楊玉環?這樣崔穎心裏舒服多了,沒有再說話,隻是看着徐義。
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徐義在回府後的第一件事,便是閉門謝客。
徐義對曆史不是很熟悉,但是,大體的事件還是清楚的。就以現在自己所見,很多大事件,似乎還在遵循着原本的軌迹。
比如張守珪破契丹,比如李林甫入相,比如聖人邀張果進京等等,都繼續着原本的軌迹。
崔穎不止一次的提過?讓徐義等以後收了楊玉環,徐義不是沒想過?也想過自己改變曆史,特别是改變楊玉環的命運軌迹。
多少次徐義壓下了色膽。
有幾年了,徐義也做了一些事,還不少。但是?卻不曾改動過大事件的走向,無非就是在曆史事件中擦個邊?做了一些小的調整。
楊玉環是影響這個時代進程的?徐義自認爲以他現在的能耐?絕對做不到改變。所以?他退了?不止是退了一步。
直接閉門謝客了。
有人說是徐義不勝煩擾才閉門謝客的?有人說是徐義有點孤傲了?也有人說徐義這是擺架子。徐義不管這些,隻想靜靜?想遠離煩擾。
确實,很多的邀請?都指明邀請徐義攜楊玉環同行······已經很難割裂開了。
不管徐義如何,都不無法改變明月幾時有的傳唱。當明月幾時有傳到長安?傳到秦州······
“崔刺史可是稀客!難得回京,第一時間就到本王府上了!”
李炜迎崔珪?開口很客氣。
崔珪是自請述職進京的。算起來,崔珪就任秦州刺史也有三年了。述職倒也正當時。
不過,就大盛的地方官述職,大多數都是公文代勞的,像崔珪這樣專門進京的有,并不多。除非有緊要的事,比如被彈劾了,想升遷了等等。
崔珪擢升秦州刺史不久,談不上升遷訴求,至于彈劾,那更是沒有。
李炜很清楚崔珪因何而進京。話雖然是寒暄,語調卻非正常。
“信安王莫要這般說······”
崔珪拱手,有點不好意思的緻歉。
“這麽說你崔家這次決定了?”
“定了!”
李炜聽了崔珪的話,不言語了,就看着崔珪。
“信安王,你也知道,對我崔珪而言,在徐義到東都之時,就應該是崔穎跟徐義訂婚之日。可,畢竟崔穎不是我的女兒······”
崔珪說他的,李炜還是不吭氣。
有幾次了,李炜給崔珪去信,談及徐義跟崔穎的婚事,崔珪總是顧左右而言他,跟他李炜打哈哈。
每當徐義做好一件事,李炜都會提一次,一次次的被崔珪含糊過去。
甚至說,李炜不顧高力士告誡,把聖人看重徐義的秘聞都告訴崔珪了,兩次去東都,都跟崔升談起過。
可崔家一直含糊,隻是讓崔穎那小娘子逗着玩!
李炜在東都見過徐義跟崔穎,很看好這段姻緣,這背後的亂事,一直沒跟徐義說過。
從徐義随裴耀卿南行,并拉攏大把的勳貴世家參與運河經營,李炜已經有心再爲徐義踅摸另外的親事了。
若不是跟崔珪的交情,若不是楊玄璬小門小戶的配不上徐義,李炜都有心遣人向楊家提親了。
也是徐義還不懂大盛朝婚事的流程,就那樣稀裏糊塗的認了崔穎。
這時候崔家急了!
徐義的一曲明月幾時有,讓整個大盛的勳貴世家,都在明裏暗裏的托人招呼李炜。
“蕭家、裴家,包括王家、盧家,都跟老夫談過,老夫女兒不是大就是小,不過,宗親裏也有跟老夫談過的。”
“挺麻煩,老夫正在篩選。就徐家小子現在的名頭,不管是作戰,還是詩文,甚至治水、經營,都已經展露峥嵘了。”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因爲孟浩然進京,徐義的才情在士林也是備受推崇的,連王維都說,明月幾時有一出,無人敢再寫中秋詞了!”
“徐家小子現在真的成了香饽饽了。就是聖人,都跟老夫閑聊過,若不是适齡的鹹宜公主已經許配,恐怕徐義躲不過成驸馬的結果······”
李炜表現的很爲難,仿佛他就能替徐義做主一般。話裏話外在揶揄崔珪。
你們崔家牛呀!五姓七望,就數你崔家牛了。高宗時限制你們通婚,卻仍然改變不了你們這些大世家的觀點,就連徐義這樣的不世出的大才,都無法入你們的眼。
若是給個痛快話也算,可你家都幹了些啥?讓一個小丫頭哄着徐義,家裏主事的一退再退,硬是拖着。
拖吧,繼續拖呀!
“信安王,确實是崔家有點過了。在此崔珪代崔家向信安王緻歉,也向徐義緻歉!”
崔珪也是沒辦法。
想當初,自己跟徐義的關系要比信安王更親近,就因爲自己多次在家裏提徐義的婚事,徐義又一次次在東都出現仕途險情,加上徐義做事并沒有以崔家的利益爲先,導緻徐義和崔穎的婚事,一次次的出現反複。讓崔珪自己心裏有了虧欠,都不好意思跟徐義親近了。
看如今,信安王倒成了徐義的家長。
一開始,在運作徐義進東都任職時,崔家就想着是試試徐義在李嵩逼迫下的能力。
然而,徐義卻在運作渡口的事務上,直接撇開了崔家,自行掌控了渡口配套設施的利益。偏偏徐義還借助了李炜給徐義安置的那些西域軍卒,讓崔家都無法插手。
并且,有相當一段時間,徐義跟裴沖、蕭興走的很近,近到徐義都很少去崔家拜訪。
這讓崔升很惱火······崔家不想有一個根本不受控制的依附力量存在。所以,那一次李炜提起的婚事,就被含糊過去了。
後來,徐義玩了一次隊列隊形,高力士和李炜捧場,李炜更是透露了聖人看重徐義的秘密,再加上徐義對待李炜和對待崔升的不同,崔家就再一次含糊了李炜替徐義提親的請求。
一直到徐義後來随裴耀卿南行,一次次的事件,徐義都沒有依靠過崔家的力量······徐義是不可控的。
然而,也就是這樣,崔家再看時,發現徐義居然已經結了網,一個以徐義本人爲樞紐的人脈網。
這一次徐義的詩文,楊玉環得舞,讓徐義在士林中的名望盛隆,崔家終于對婚事達成一緻了。
本來是書信就可以定下的事,崔珪不得不親自進京,向信安王請求了。
挺不地道的,卻不得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