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胡延昭搬進官驿,在幾天的交流中,徐義真的感覺自己撿到寶了。
曾經需要反複跟徐清等人講解的理念,在胡老三這,随便點幾句,他就能理解了。
總算是招攬了一個可用的人才。
就等着裴耀卿回話了······
“渙哥,你怎麽來了?”
崔渙的到來,讓徐義相當的驚訝。好歹是在亳州任職的,亳州離揚州更是遠隔千裏,突然就來了。
“能不來嗎?你折騰這麽大的攤子,叔翁讓我盡快趕來。若不是珪叔遠在秦州,叔翁年歲又大,恐怕他倆也會趕來。”
“義哥兒,怎麽就想起這樣做了?”
“渙哥,你是說運河運營?”
“嗯,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其中的利潤潑天,不是一家一姓敢獨攬的。裴公信函發出去頗多······你小子,這才算是炸了鍋了。”
“别說是江南,就是長安恐怕也是議論紛紛,大盛朝幾乎所有的權貴都在考慮了。”
徐義很想說自己不礙自己的事······他有點害怕了。
四千裏運河,那就是整個大盛王朝的生命線。掌握了運河幾乎可以說是掌握了整個大盛朝的貿易往來,甚至說掌握了關中的糧食供應,掌握了整個大盛朝的商稅都不爲過。
雖然徐義的設想不是掌控了航道,隻是掌控渡口。
可徐義騙不了自己。現在的三合海口,還隻是荒原,到了徐義原本的時代,它将是直轄市,因爲它是港口。
現在華亭縣,真的談不上什麽,甚至不入眼,對于長安的官員,到華亭任職甚至相當于流放。等到了徐義原本的時代,那是東方最大的都市。因爲它是港口。
沒有誰比徐義更清楚港口在航運中的作用,也沒有人比徐義更清楚航運會給港口帶來怎樣的促進作用。
帆船的推出,勢必會促進大盛航運的興盛,甚至對海運都有促進。也就預示着,未來海運和内河航運,都會有一個很大的發展。
這就意味着,徐義的設想會有不可估量的收益。
問題是,徐義的本意是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悶聲發大财。誰讓裴老頭這樣大張旗鼓了?
這不是害人嗎?
徐義不相信整個長安都傳開了,還能撇下皇家。若是讓聖人知道,這注意出自他徐義,就是蓋一個謀反的帽子,都說的過去。
本來嘛,徐義是想着,聯系幾家勢力大的,朝官多的世家,先找幾個重點的渡口做,再勾連上地方官員,欺上瞞下的發點财。
現在,被裴耀卿這老頭都挑在明處了······早知道還不如直接以公函奏報朝廷了。
這叫什麽事呀!
徐義發懵,崔渙還在繼續說:“這幾天朝堂正在讨論此事的可行性。基本上朝廷是不準備另外增設衙門了。”
“渙哥是說朝廷贊同有民間主導渡口事務?”
“當然,否則我何苦從千裏之外跑到揚州?”
這怎麽可能呢?徐義怎麽都不敢相信朝廷居然可以放手航運渡口,說小了這是财,是錢糧;說大的,這可以說是關乎王朝戰略的重大事項。
“朝廷不與民争利!”
崔渙說出這話,讓徐義替聖人好一陣悲哀。
當整個朝堂的臣工,都想着自己發财時,便是異口同聲的口吻。
“義哥兒,你别想多了,并不是聖人就能讓臣工蒙騙。你需要明白一點,聖人首先是李家的話事人,然後才是皇帝。”
“不需要多時,太子的洗馬會來,忠王的管家也會來,甚至内務府也會遣中使參與其中。”
徐義徹底懵了,那朝廷······朝廷是什麽?
徐義被後世那些辮子戲騙了,總以爲皇帝嘛,是有無上權威的,整個王朝都是皇帝家的。
其實大盛不是這樣。大盛的皇家,本就是世家的領頭人,也可以說是被世家認同領導大家一起剝削屁民的。
雖然經過神龍朝對世家的壓制,從根子上,君王還是認爲自己是世家的一部分。皇家也是世家。
如果這樣想,在朝廷能通過這樣的設想就不難理解了。
不過,徐義沉重的心卻一點都沒有改變。
事情大發了,大發到完全脫離了自己的設想,有點難以掌控,或者說無法預測後續發展了。
确實,這幾天不斷有人入住揚州的官驿,甚至連原本在官驿裏賴着的非朝官也被驿館請出去了。
來了好多人。
一開始,當有人入住時,崔渙還跟徐義悄悄的說一聲:誰誰家的嫡子,任職某某職位······
到後來,崔渙說不及了,徐義更是不想聽了。
崔渙每天都回來徐義這邊,就跟想看徐義笑話一樣,看着徐義那愁眉不展的臉,心裏舒暢多了。
這小子,當初在公明殿還沒覺得,這才兩年,就已經滿朝皆知了。對于品級和職銜,崔渙倒沒有什麽羨慕和嫉妒,畢竟大盛的文武升遷是兩條線。
就是徐義的名頭,現在幾乎可以說是一時無兩了。
“知道爲何會有怎樣多人過來嗎?”
“不知道,不想知道。我就知道被裴老頭賣了。”
徐義真心不想跟崔渙逗樂,若不是可能是大舅哥,早罵出去了,那能讓他這樣,每天都來傷口上撒鹽。
“你家的那個缑寅虎沒來信?灘塗那邊的渡口已經完全有取代老渡口的趨勢,幾乎有六成的貨品,全部由灘塗渡口轉運。”
“可惜了,李嵩出事早了點,若是讓李嵩一家看到灘塗的變化,才是特舒爽的一件事。”
徐義懶得應付崔渙嘚瑟的表情。
在如今的形勢下,似乎崔渙沒有任何針對自己該如何處置的建議。徐義是真心有點齁不住了。
“義哥兒,你就沒發現,重量級的人物也來了不少,各家都有主事的人來。除了我,可曾有人登門拜訪與你?”
确實是啊,官驿裏确實來了不少人,難不成跟自己這邊的事無關?都是沖着帆船的?
徐義疑惑的看着崔渙。
“你想多了。這事到了這地步,已經完全不由你做主了,以後會有怎樣的發展,與你何幹?你真的以爲裴相把你賣了?不至于,他都擔過去了。”
“即便在長安的傳聞,也都是以裴相的名頭在攪動,而不是你徐義······哈哈哈。”
徐義這兩年太出頭了,就連文體都能創造。崔渙也就是想看看徐義的糗樣。
别說早就有合作,就是自己未來妹夫這一點,崔家也不可能任由裴耀卿将徐義放在火爐上烤。
就是想看看他會怎樣應對。
的确不錯,官驿這幾天應該是相當的吵吵嚷嚷,徐義居然一直能穩下心來觀望,一點都沒急。
這一點很重要,否則,徐義一旦急迫了,很容易崔家,以及裴耀卿前期分擔徐義的動作白費了。
直到李峘到來,帶着崔珪和李炜的書信,徐義才徹底明白了。
從一開始,裴耀卿就是以公函的形式奏報朝廷的,并且在奏章中把徐義的分析展開了,詳細陳述了渡口營建、經營、維護等方面需要的投入,以及朝廷運營運河渡口需要的人力物力等等。
并且以揚州爲例,詳細說明了運營一個渡口所需要的官員、吏員、苦力、倉庫等等度支。
最後提出了民間運營,朝廷享用的模式供朝廷參考。
自始至終,都沒有提到過徐義。
當然,關于推出帆船,以及渡口設計規劃的功勞,沒人能貪了徐義的功。裴耀卿隻是把徐義的提法變成了自己的。
這老頭,占人便宜也不說打招呼。
不過,徐義也知道,就現在這态勢,就他這瘦弱的肩膀,還真的扛不起。
終于歇心了,用不着提心吊膽了。
“沒怨氣?”
“沒有。”
“裴相可以居你的功勞爲己有。”
“渙哥,峘哥,小子還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也知道自己吃幾碗飯。若真的裴公将此事歸于小子,小子不是被亂棒打死,就是被唾沫淹死。”
這時候徐義感謝裴耀卿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有怨氣。
再說了,人家做的沒錯,也相當講究,這不,裴沖也專門過來了,還帶着不好意思,似乎對于他家借用了徐義的創意過意不去一樣。
“我說義哥兒,你就不擔心這事最終将你撇開了?”
蕭興也來了,嘴還是那種沒把門的。
“這事誰都可以撇開,可絕對撇不開我。若是小子沒這點能耐,沒這個把握,還混個什麽勁呀!”
徐義又嘚瑟了。
正如李炜在信中告訴他的,這時候他沒必要擔心什麽。徐義對于渡口的規劃設計理念,不是誰短時間能領會的。
無論是帆船還是龍門吊,以及渡口的設計規劃,都是這檔子事誰也無法避開的。
徐義沒必要湊過去跟那些世家大族去争什麽利益,隻需要等着。他們不管怎樣商量,該是徐義的,誰也不會有異議。
就是崔珪也在信中告訴他,他就是一個引子,把事情引出來即可,這時候切記要往後退。
唉,崔珪不是崔家,李炜也不是皇家,這兩人對自己如同子侄,并不代表崔家就都跟親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