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暗示并不僅僅指自我的暗示,更有外界的暗示。就比如現在的楊玉環對徐義的感覺。
本來小女孩子就就有英雄情結,在從第一次徐義在灘塗上呵斥李贽,替楊玉環解圍,再到河南府所謂的慶功宴上那般灑脫的帶着她離開,都在楊玉環心裏留了痕。
再加上徐義支持她的愛好,直言叔父爲她辯解。
更有這段時間整個東都市井對徐義的一些傳言,以及首創對聯這種文體,讓楊玉環忍不住的會遐想······
而且,徐義在對待楊玉環的不同,好像周圍的人都能感覺到,就是叔父······在接待徐義時,都會讓楊玉環在場。
諸多因素湊一起,難免形成一種外界對楊玉環的暗示:徐義對她有意。
徐義是對她真有意,不過,在徐義心底僅限于交好,不敢想多了。
不管會發生什麽吧,徐義都讓那些心緒留在了東都,而他,在接到朝廷诏令後,便随裴耀卿順流而下了。
這一次,徐義的職銜是江淮轉運使司,他自己也不知道這算是升還是降了。
自通濟渠往東南,便是徐義随同裴耀卿南行的路線,就是大運河的路線。
“關中地狹﹐人口密集,産糧不敷食用﹐需仰給于盛産糧食的江淮。洛陽以東租粟先輸納洛陽含嘉倉﹐然後轉運至長安以充太倉。其時中央職官較少﹐祿廪不多。每年轉運一二十萬石便足。”
“高宗以後﹐朝廷供養官吏激增﹐加以軍需民食﹐漕運成爲迫切問題﹐于是有設專使以負責漕運的必要。舊曆二年﹐朝廷以李傑爲陝州水陸發運使﹐此爲專門設使之始。”
“聖人每年不少于四月在東都處置政務,而東都因神龍武後所推崇,并非聖人自願颠簸,實不得不如此。”
“聖人于東都,内衙四衛的将士不說,就是朝廷的六部九卿衙門也随行東都。說起來是勞民傷财,其實朝廷是爲維持關中糧價,讓百姓能吃的起糧。”
裴耀卿跟徐義說的這些話,好像沒什麽關聯,還有點摸不着頭腦。
徐義懂,這段時間也了解了一些。
裴耀卿沒有明說,徐義也知道他話裏話外的意思。千年的關中平原,已經不堪重負,不足以養活生活在關中的百姓了。
所謂的盛世,其實就差揭開那一層遮醜布了。漕運關乎着大盛朝的穩定,南糧北運關系着整個大盛朝的命運。
一時間,徐義倒是覺得裴耀卿,或者說世家并不是所謂的爬在王朝身上的吸血蟲,他們雖然不在乎王朝更疊,但是在每一個王朝,他們都在爲這個王朝盡心盡力。
裴耀卿這時候的情緒騙不了人,真有點憂天下事,憂天下勢的情懷。
這時候裴耀卿是在指教,徐義附和着,悉心聆聽。
“此船爲海鹘戰船改造,雖風浪漲天無有傾側。順風時揚帆,逆風時搖槳。乃是我大盛最爲先進的戰船。”
徐義從登船開始,就已經對船隻疑惑了。
船的體型并不大,船形頭低尾高,船身前寬後窄,船吃水并不深,雖然看不到船底,徐義感覺就跟漂浮着一樣。
關鍵是這所謂的帆,孤零零的豎着,方方正正的,就跟旗幟一樣······
這就算最先進的戰船?
徐義倒是不懂船,更不懂風帆的原理,不過,就徐義所認知的帆船,都是前後左右挂不少帆的。
他還記得,有嘩衆取寵者,憑着帆船都能橫跨某個大洋。同時,徐義認知中的帆船,完全可以依靠船帆而行,無論順風還是逆風,不記得還需要人力劃槳搖撸······
不過,他依然沒做什麽評論,任由裴耀卿絮絮叨叨的教導。
還是曾經的徐義時,那時候他就天馬行空的想過,想着組織一支隊伍,從最早的靈渠開始,挖掘曆史上所有的運河遺址。
也因爲這個念頭,徐義查閱過不少的資料······
那個時候,人們的交通依賴是陸路,乃至航空。水運除了航海,内陸河的運輸已經式微了。
有幸能領略大運河的風采,徐義還是相當享受的。
就是莺娘和自己的随從,也都對于乘船南下興緻勃勃。
暫時不琢磨那些燒腦的事了,聽着裴耀卿講故事,在這可以用碧波蕩漾的大運河上行船,别有一番滋味。
“那是纖夫?”
逆流和風向,并不是一貫的,也就造成了部分河段海鹘船即便是有人力劃槳也很難通行的河段。
徐義還是不習慣做貴人,當他看到一個個瘦骨嶙峋的纖夫,拖拽着海鹘船緩緩前行時,心裏有點堵的慌。
除了他,整個船上的人,沒有一個人不自然。
若是風帆可以······想什麽呢,什麽人什麽命,自己真的有點矯情了。
一直暗暗的告訴自己:我是貴人,我有享受這種待遇的資格。
但是,夜晚來臨時,徐義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徐義不懂風帆,但是對于最基本的力學他還是懂得。所以,徐義又開始着魔了。
徐清這時候見徐義這樣,已經不再驚慌了,他知道,隻要将主出現一次這樣着魔,就必将有驚人之作。
“你家将主······”
“會裴公,我家将主在做學問。”
徐清說這話的時候相當的驕傲······等着看吧,等我家将主完成了,你就是宰相一樣會驚歎。
信安王如何?一樣驚歎我家将主的本事。
裴耀卿不确定徐義現在專心的是不是關乎漕運的,不過對于這種專注的做法,他是支持的。
将主在畫畫,一條線兩條線,這樣一轉,那樣一歪的,徐清看不懂。
每畫一張畫,将主就開始用那些鬼符文了,徐清一樣不懂。
徐清這時候需要安頓莺娘,這時候絕對不可以讓任何人接近将主,除了他伺候将主吃喝······
很多定理記不清了,徐義隻能一邊勾畫,一邊計算,一邊嘗試着找回公式。
又執着了,或者說自己裝牛角了。當徐義實在無法想起那些公式時,他幹脆就隻畫力的作用線了,大概、或許、也許應該可以。
其實,公式不公式吧,這不需要定量,隻要能将風向作用不同風帆上的力,通過角度形成一個合力,就應該可以充分的利用風帆了。
在想通了以後,徐義找來的工匠······
海鹘船的甲闆上,一個頂大的木桶,水面與木桶緣齊平,圍着一圈人。
徐義将工匠按他的設計做好的小船放在水面:“這樣不行,需要讓它迎風···呃,不是,應該是讓它跟風有接觸。”
一尺長的小船,三尺長的水桶,被七八人圍着,風都得透過人縫往裏鑽,哪能看出風帆的作用?
于是,人們就都跟着徐義到了一邊,風帆沒調好,畢竟是有風了,就見小船在水桶裏滴溜溜的亂轉。
徐義不得不擰動小船模型上的風帆,對照着自己畫出的合力線路,終于讓小船能直線竄了。
也就在一瞬間,小船就已經從一頭竄到了另一頭。當徐義再一次調整好風帆,也是一刹那的感覺,小船又竄到起初的那一頭······
都覺得僅僅是好玩,然而裴耀卿不同:“徐義,這玩意兒能行?”
“裴公,應該可以,不過還是慎重點。海鹘船上有小舢闆吧?用小舢闆試試。”
從船尾放下小舢闆,是徐義跟一個船工一起去試驗風帆作用于小舢闆的。
當裴耀卿看着小舢闆在沒有劃槳和搖撸的情況下,被徐義随意擺弄着風帆,便可以任意在河水中航行。前進、後退、轉彎、側移,任何一個方位都可以用風帆助力······
裴耀卿激動的在甲闆上轉圈:“義哥兒,此乃大功一件。老夫必将據實奏報朝廷,爲義哥兒請功!”
徐義真不是爲什麽功勞,他也知道,現在的他五品了,就自己這歲數,朝廷也不可能再擢升自己的品級和職銜。
不過,功勞多點應該沒啥壞處:“裴公,小子不敢肯定可行,需要專業的造船廠,多驗證。”
“這是風帆的位置和如何借風而行的示意圖,相信隻要是船工,應該用不了幾時就可掌握。”
關于力的作用,徐義是不準備說太多了,主要是自己也存在講不通說不清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