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後臉色慘白,一邊是自己的兩個親兒子,一邊是自己的親孫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這兩邊打起來,傷了誰都不是她願意看見的。
可是現在該怎麽辦
皇太後:能不能把他們叫來一起心平氣和地商議個結果,免了刀兵之災
杜文浩搖頭苦笑:皇太後,這是皇權,是天底下最高最重要的權力,隻怕難以心平氣和的談判解決,除非一方主動退出,但現在看來,都已經劍拔弩張,不見高低是不會罷休的了
不行不能這樣絕對不能讓他們兵戎相見皇太後呼地站了起來,立即傳令,讓顔兒和陌兒來見哀家
她這些日哀傷憂郁,茶飯不思,身子已經極度虛弱,又加上聽到這消息的驚恐煩躁,徒然起身往前疾走,氣血逆亂,頓時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往前撲倒。
杜文浩眼疾手快,搶步上前。在皇太後傾到瞬間,伸手托住了皇太後的身子;皇太後身體一軟。癱在了杜文浩的懷裏。
杜文浩托住皇太後的雙腋,隻覺得她身輕如煙,柔若無骨一般。半托半舉将她攙扶到軟榻上坐下。
杜文浩剛要放開手,卻被皇太後一把抓住了。皇太後感到頭暈目眩,隻能兩眼緊閉,下意識要抓住某個物件幫助自己穩定身形。杜文浩不敢掙脫,半躬着身僵在那裏。
這個姿勢太也費勁,杜文浩堅持了一盞茶的時間,實在堅持不住了。想要掙脫,可皇太後将他手臂抓得很緊,杜文浩能感覺她嬌弱的身子在簌簌抖,顯然是害怕驚恐之極,不忍心就此掙脫,但堅持這麽久,腰杆簡直要斷了一樣,無力再保持這個姿勢,隻得歪着身子坐在軟榻邊上。
沒成想皇太後緊閉雙眼,抱住了他的胳膊,順勢斜靠在他的手臂上。
杜文浩全身過電一般一凜,感覺自己成了一隻活的木乃伊,全身僵硬無法動彈,牽好這屋裏隻有他們兩人,要不然,被人看見兩人這樣,還以爲自己輕薄皇太後,那可是抄家滅門的死罪。
杜文浩想掙脫,卻哪裏敢動半分,幽暗之中,隐隐聽到有哭泣之聲,這聲音不是來自隔壁的靈堂,而是來自身邊,來自緊靠在自己身上的皇太後;哭泣聲中,夾雜着一些低低的散碎的話語:怎麽辦啊,宗實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宗實是宋英宗的小名,皇太後高詣滴的母親是宋仁宗的皇後的親姐姐,所以高福活自幼便在宮中生活,與宋英宗兩人可謂青梅竹馬。杜文浩對這段曆史早已經從焦公公口中知道,現在聽他抓住自己的胳膊,叫宋英宗的小名,不覺後脊梁一陣寒,恍惚中感覺昏暗的屋裏的某個角落,宋英宗正站在哪裏冷冷瞧着自己。
杜文浩毛骨悚然之下,急忙回頭張望,空曠的大堂裏并沒有别人,也沒有什麽鬼魂,又看見窗戶投進的光亮,心裏稍稍踏實。
皇太後還在低聲哭泣說着話,杜文浩穩了穩心神,伸手過去,試探着拍了拍皇太後抓住自己胳膊的那雙柔夷:皇太後節哀卑職是文浩啊。
皇太後身子一震,從恍惚之中逐漸清醒了過來,忙放開了杜文浩的胳膊,勉力一笑:對,對不起。
皇太後,你這些日子太累了,剛才神智有些恍惚,我讓他們給你熬點人參湯來
說罷杜文浩就要起身,卻把皇太後一把拉住了:你别走。
杜文浩的屁股半擡着,僵了一下,隻好坐了回去,側頭望着皇太後。
皇太後慢慢伸手過去,又抓住了杜文浩的胳膊,一臉哀傷說道:文浩,你幫幫哀家,絕不能讓玄武門之變重演啊好不好
杜文浩瞧着皇太後憔悴的臉龐,皇太後盡管已經人到中年,但得益于宮廷養顔秘方和無數奇珍的滋潤,那肌膚還是如少女般吹彈的破,除了眼角幾根細細的皺紋之外,看不出一絲蒼老的痕迹。柳眉彎彎,鼻若凝脂嬌滴滴的豔唇卻沒了血色,隻是那雙丹鳳眼,似秋水般漣漪,滿含哀愁望着杜文浩。
見皇太後如此憂傷的神色,杜文浩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濟弱扶危的豪邁英雄氣概來,腦袋一熱,竟然也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好微臣縱然肝腦塗地,也要阻止這場刀兵之災。
真的你真的肯幫哀家。皇太後聲音顫。
嗯。杜文浩面對孱弱的皇後如此哀傷的懇求,哪裏還能抗拒,機械地點點頭,卻不想自己有何本事幫忙,先答應了再說。
皇太後臉上浮現出一抹凄涼的微笑,杜文浩曾經替她治好了十數年的頑疾,将她從漫長的苦難理解救出來,在皇太後潛意識内心深處,已經将他看着了生命的依靠,聽他答應,一直繃緊的神經爲之一松,身子一軟,靠在了杜文浩的肩頭。
杜文浩這次沒有躲,他覺得這皇太後真夠可憐的,自己守寡近二十年,現在身爲皇上的親生兒子死了,一直;自隻的婆婆死了,守寡多年孤苦的心裏本來就交滿下冰個,又讓她去決定誰來繼承大統,更是憂慮,現在又聽說自己另外兩個兒子要跟親孫子争奪皇位而準備武力火拼,更增添了驚恐和絕望,她這樣瘦弱的身子,又如何能承受這樣巨大的精神壓力呢她是需要一個有力的肩膀靠一靠的了。自己的肩膀盡管不是很有力,卻也聊勝于無。
所以,杜文浩身子甚至沒有晃一晃,堅定地坐在哪裏,皇太後依偎靠在杜文浩,兩手抓住他的胳膊,低聲飲泣,哭得如杜鵑滴血一般。
杜文浩斜眼見她消瘦的香肩不停聳動,哀聲哭泣,一種憐惜油然而生,他本來就不在乎什麽綱常倫理,此刻又無外人,隻想多給這可憐的皇太後一些精神撫慰,所以,遲疑片刻,終于伸出手,從後面攔住了她的腰。
杜文浩的撫慰,讓皇太後猶如驚濤駭浪中的小舟回到了港灣,這種憐惜,讓皇太後仿佛回到了從前,當年自己受了委屈。伏在丈夫宋英宗懷裏哭泣時,英宗就是這樣安撫自己的,禁不住悲從中生,朦胧中恍然回到了宋英宗的懷裏,竟側過身來,雙手一伸,摟住了杜文浩的脖頸,依偎在他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皇太後身子保養很好,依舊凸四有緻,杜文浩也雙手環抱摟緊了她。輕拍她的脊背,低聲撫慰着,這軟玉溫香抱滿懷,杜文浩卻半點迤逦都感覺不到,能感覺到的。隻有皇太後的哀傷。
皇太後在杜文浩懷裏哭泣着:我本來想昨晚上叫你進宮的,可是,又怕你不肯幫我思前想後,熬了一夜,看着不能再拖了,我這才
杜文浩聽她不知不覺間,把尊嚴的稱謂哀家換成了親近的我。便知她心裏已經把自己當成了自家人,當成了唯一的依靠。不禁心頭一暖,更緊地将她摟在懷裏,伸手托起她依舊嬌嫩的臉蛋,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花,柔聲道:你該早點叫我來,一起想主意,定會有辦法的
皇太後仰着臉望着他,眼中淚研依舊不停滾落,杜文浩瞧着她仰起的嬌顔,楚楚動人,特别是那一點嬌唇,便想吻上去,這時,皇太後卻喃喃問:文浩,現在我該怎麽辦
杜文浩及時刹住了車,暗罵自己這樣乘人之危太不厚道。趕緊稍稍離開她的身子,想了想,說道:先要穩住雍王,他是關鍵,你可以先召見兩邊的人,表達你對雍王和曹王的贊賞,讓他們以爲你的意象是指定雍王和曹王繼承皇位,可以顯露一些猶豫,不知具體該誰承受的樣子,一邊分化兩人的關系,造成内讧
杜文浩後退些許,皇太後卻順勢依偎過來,依舊仰着臉問:那,那他們兩要打起來怎麽辦。
這就要看你說話的藝術了,你可以說得含蓄一些,讓他們感覺你傾向于讓二王中的一位承繼,但同時也要贊揚六皇子,表達你的猶豫,這樣就能穩住二王,畢竟武力是最後的選擇,他們看到希望,就暫時不會動手了,咱們就達到目的了,咱們的主要目的是拖時間。你可以把焦公公要過來,他老謀深算,手邊又有内衛打手隊,有他在一旁幫着應對大臣們,應該沒問題的。我立玄回去摸情況,想辦法,想出針對之策後,便來告訴你。如何
嗯我都聽你的皇太後依偎在他懷裏,閉着眼,感覺心裏很踏實。
從皇宮出來,杜文浩一顆心還在枰枰亂跳,想起剛才的事情,比若夢中。
下面該怎麽辦自己一個小小禦醫,如何搞定這場即将到來的宮廷政變
杜文浩回到五味堂,龐雨琴林青黛等人都在門口翹以盼,眼見他平安回來,這才舒了一口長氣。
師爺沈升平已經回來了,正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杜文浩把他叫到書房,關上房門,先問他了解的情況。
沈升平沉聲道:雍王正頻繁調兵,很可能想使用武力奪權六皇子這邊韋岸也是全力戒備,雙方兵士已經生了一些小摩擦。
杜文浩心頭一凜:果然如此曹公公也是這麽說的
曹公公
杜文浩點點頭,把這邊蔡京司馬光來訪,已經皇太後召見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當然,自己原先想擁戴雍王的想法,以及在寝宮跟皇太後兩人親昵的事情自然省掉了。同時也把焦公公的話告訴了沈升平。
沈升平沉吟片刻,道:焦公公所言沒錯,這雍王不講信譽在朝廷走出了名的,他特别喜歡收藏古誰家有古書,想盡辦法都要撥去的。而許諾給對方的錢财和好處卻幾乎沒有兌現過,朝中出了名的賴皮。而且,此人走出名的笑面虎,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他用這種伎倆整垮了很多人,遠的不說,就拿老朽走之前的事情來說吧,富弼知道嗎
富弼知道啊,前宰相嘛,我還替他治過病呢。
他死子
啊杜文浩吃了一驚,怎麽死的
說是病死的。其實,就是這位雍王給整死的。
究竟怎麽回事
富弼家藏有一本佛經,聽說是東晉大師慧遠親筆抄錄的梵文佛經,雍王已經曾出價三百兩黃金向富弼購買。富弼不賣。雍王表面上不以爲意,依舊對富弼很尊重甚至很關心。暗地卻拿富弼反對變法說事,不停向皇上進言,最終将其貶出京城,出判毫州。白衣社事之後,雍王又誣陷富弼勾結白衣社。皇上将富弼打入天牢。雍王派人通消息給富弼家人,說捐贈哪部梵文佛經給雍王,便可釋放富弼。其家人立即将佛經送到雍王府上。但拿到佛經後,雍王卻食言而肥,又向皇上進言,說富弼謀反,應當抄斬。好在皇上信守祖毛,不殺士大夫,将富弼改判流三千裏充軍。結果富弼病死在了充軍的半道上。
杜文浩聽了這話,一陣的後怕,原來雍王竟然當面是人,背後是鬼,幸虧自己及時知道,沒有擁戴他當皇上,要不然,嘿嘿。富弼因爲一本慧遠大師的手抄梵文佛經就慘死他手,自己手裏可有一箱的這樣的佛經,要是讓這雍王知道了,那不得完蛋
杜文浩道:這麽看來,這雍王是不能輔佐的了。
絕對不能沈升平道,從一國之君來看,心狠手辣倒沒什麽,但是言行不一,出爾反爾,則絕對是爲君大忌。現在謀位不成便動刀戈,不顧母親之命,實爲不孝并大不敬此等人物怎麽爲一國之君反觀那六皇子,雖然天性頑皮,卻都是小孩常有的,他生性善良,特别是非常的孝順,不管是對嫡母還是生母,都是如此,其孝名朝野皆知,若是登基,将來定能仁政。
你的意思,是讓我輔佐六皇子
沈升平緩緩點頭:就大人而言,這是唯一的選擇;
杜文浩心頭一凜,盯着沈升平道:你認爲,一旦雍王登基,會跟我算那挾持人質的舊賬
以雍王的個。性,無論你在輔佐他登基上有多大的功勞,這個仇他不會不報的,他不是那種心胸寬廣之人。他過河拆橋的事例不甚枚舉。大人若想安生,就決不能讓雍王登基
杜文浩兩手一攤,苦笑道:可是,就飛他登基不成,将來要挾私報複。還是會找我麻煩的,他是雍王爺,算計我這個禦醫,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我這左右是個死啊
所以,大人必須借這次機會,搶占一個高位,最好手握兵權,才不怕雍王報複,并借他準備擁兵篡權的惡行之際,沉重打擊他的勢力,剪除他的黨羽,要讓他永世不得翻身。當然,要一勞永逸,最好
沈升平作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毒太後不讓我傷害雙方任何一方杜文浩沮喪道,再者說了,我現在隻不過是小小禦醫。提刑官,再怎麽爬,也爬不到雍王之上去啊。
同平章事兼任樞密使沈升平緩緩道,大人隻有登上這個寶座,身兼武文二職,才能不懼雍王
可是,宰相之職與樞密使之職不能同時兼任的啊
可以,慶曆年間,用兵西夏,就曾由宰相兼樞密使。所以規矩是人定的。說到這裏,沈升平意味深長地瞧着杜文浩道:隻要六皇子登基,皇太後垂簾聽政,大人有皇太後撐腰,要謀取這個職位,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可是,我不是當大官的材料,讓我治治病還行,讓我治理國家,我真的很頭大,當時在成都靜江府,一個小小的勾管官就已經讓我摸不着北了,更别說讓我當國家的總理,,啊不,國家的宰相,還要指揮軍隊,我不會領軍打仗啊,老兄
沈升平笑了:大人在成都府領兵以少勝多,全殲吐蕃西山部番軍,那一仗很漂亮啊,怎麽說不會領兵呢
那那不一樣再說了,我要身兼二職,會惹人妒忌,皇太後也會猜忌的,那反而不好2
沈升平點頭道:這倒也對。而且。你年紀輕輕就徒然從四品提刑官升到一品的宰相兼樞密使,朝中大臣們也會不服的。皇太後隻怕也不敢如此冒進。
還是的你還是幫我想個什麽法子,隻要能躲過雍王和曹王的報複就好
就算不身兼兩個。最高職位。你也要用這次機會盡可能往上走。隻有身居高位,雍王才奈何你不得。還是那句話,最好手握兵權同時,一定要用這次機會盡力打壓雍王的勢力。咱們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杜文浩點頭道,那我下一步該怎麽辦
大人給皇太後出的主意很高,先穩住雍王,然後想辦法,這個辦法剛才老朽已經想好了,說給大人聽聽,看看如何
沈升平湊到杜文浩耳朵邊,低聲将自己的計劃說了;
杜文浩一邊聽一邊頻頻點頭:我看這法子可行。好,咱們就這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