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生怕柯堯看出自己臉上的醜陋,本能地捂住自己的臉,盯着柯堯半晌,又冒了一句:姑娘今晚到我葉家,是來跟我相親的嗎
下面的葉利吓了一跳,欺辱上官内眷,那可是重罪,高喊道:你給我閉嘴趕緊下來又轉身對杜文浩躬身道:禦醫大人,柯姑娘請恕罪,舍弟昏了頭了。冒犯了大人和姑娘,待他下來,下官一定重重責罰
杜文浩擺擺手:他看樣子真的是病得昏了頭才說的,沒關
雪靠兒卻撲哧一聲笑了,悠然道:臉上長花的這位,哎聽見了沒人家看上你了
杜文浩側頭瞧見柯堯氣得臉都白了,忙低聲道:别在意,他昏了頭了,想辦法先讓他下來。免的出危險
柯堯聽杜文浩這麽說了,臉上頓時綻開了笑容:哥交代的事。小妹一定辦到
說罷,她上前兩步,搖着團扇揚起一張俏臉,對樓上葉風說道:你想跟我相親,那好啊,先下來吧
葉風一聽,高興地身子一趔趄,差點摔下來,樓下衆人都是一聲驚呼。幸虧那葉風反應倒也不慢。晃了兩晃,終于站住了,拍手問道:好啊姑娘說的可是真的
真的假的不管,也得先下來相看才行不是你站在上面,算是哪檔子事啊
葉風一聽。連忙道:好好,隻要你肯嫁給我,我馬上下來。
你得下來才能商量啊。
你先答應了,我就下來
柯堯暗自冷笑,嘀咕了一句: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雪靠兒最是看不慣柯堯,扯了林青黛一把,給她使了個眼神,作了個救人的動作,然後冷聲道:喂柯堯妹子說了,他是天鵝,你要想娶她,得先從井裏爬出來,再長一對翅膀才行喲嘻嘻嘻
葉風氣得全身抖,指着柯堯:你你欺人太甚哎呀腳下又是一滑,摔下屋頂,跟個滾地葫蘆一般帶着瓦片喘哩嘩啦往下
救人雪霜兒對林青黛急聲道。
不待她說,林青黛已經飛身半空,長袖卷出,纏住葉風的腰橫向一抖,卸掉了他下墜的大部力道,将他卷向雪靠兒,叫了聲:接住
雪靠兒武功不如林青黛,可不會她那長袖功夫,卻又不願意碰到這個男人,急中生智,向後一個鐵闆橋,單腿一挑,繡花鞋一腳正挑在他腰間,将他從頭頂挑過,撲通一聲,掉進了牆角那口救火用的蓄水大
裏。
仆從們急忙跑過去把他從水甕裏攙扶了起來,衆女一眼望去,都被葉風那惡心摸樣吓得一哆嗦,幸虧晚飯還沒怎麽吃,要不全都得吐出來
隻見這葉風整個臉長滿了胳瘡,有的網透出膿頭,有的則已經是破潰流膿了。有的網腫起來,有的已經變成了黑疙瘩,整張臉耳和頸部都腫脹不已,整個臉爛乎乎的,非常難看,而且天氣炎熱,隔了大概有一米的距離都可以聞到一股惡臭。加上網到雪靠兒那一腳力道拿捏不太好,沒落準,鼻梁正好磕在水甕邊上,鮮血直流。
龐雨琴她們幾個都不由地皺着眉頭倒退了幾步,而柯堯更是誇張,直接躲到林青黛身後去了。
剛才葉風滾落房頂,吓得葉钊等人魂飛魄散,待到林青黛和雪靠兒出手救人,雖然落入水甕,形象差了點,畢竟保住了性命,這才舒了口氣,對林青黛等人連聲感謝。
葉風從水甕裏爬起來,嗆了幾口水不停咳嗽,伸手抹掉臉上的水,看見柯堯從龐雨琴肩膀後露出的一張嫌棄厭惡的臉,知道剛才雪雷兒說的是真的了,不禁垂頓足。萬念俱灰大聲嚎叫起來:你們爲什麽要救我讓我去死好了要拿腦袋去撞牆。
幾個仆從上前去拉葉風。可葉風力氣非常的大,拼命掙紮,幾個人都拉不住。
杜文浩對林青黛道:青黛姐。讓他安靜點,我好給他看病。
林青黛點點頭,伸手入懷。摸出幾個銅錢,抖手射出,畢風啊的一聲驚叫,随即整個人都癱軟在了地上。
葉钊吓壞了,不知道生了什麽。急忙跑過去觀瞧。杜文浩道:葉大人不用擔心。是我妾室用銅錢打穴。暫時動彈不得而已,目的是方便我給他看病。
葉钊等人這才明白,心裏稍安,同時也很驚訝杜文浩原來有個這麽厲害的妾室。
杜文浩從仆從手裏接過一盞燈籠,走過去蹲下,仔細他臉上的胳瘡。
葉風嗚咽着道:不用了。我這個毛病已經很多年了,我大哥找了很多的郎中給我看過了,都沒有效果。禦醫您也就不要費心了。
讓我死了,大家都幹淨
柯堯在一旁厭惡地插話道:哥,既然人家不願意讓你看,你就别給看了。
杜文浩轉頭瞪了柯堯一眼,道:爲醫者哪能憑着好惡去給人看
柯堯小臉一紅,輕聲說道:是他自己不願意讓你給看的嘛。
杜文浩索性起身,對柯堯說道:你跟我學醫也有些時間了,我也從未讓你診治過一個病人,今天就給你一個機會。你就給他看看,到底是什麽病。需要用什麽藥才可以醫治好
柯堯沒有想到杜文浩竟然讓自己看的第一個病人竟然是這個滿腦袋膿瘡的花癡,瞪圓了眼睛望着杜文浩:哥這麽惡心的人,你
杜文浩手一伸,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沒有大夫挑病人的道理,隻要是病人。不管是什麽樣的,都要精心醫治
柯堯銀牙一咬,心一橫,道:好看就看,誰怕誰說完徑直走到了葉風的面前。
仆從趕緊搬了兩把凳子過來,給葉風和柯堯坐。
柯堯坐下。正伸手要去抓葉風的手診脈,但又不想碰他的手,懸在空車猶豫不定。
杜文浩笑道:望聞問切四診,切脈最後,你怎麽前後颠到了
柯堯縮了縮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杜文浩一笑,回過頭來,臉上又是冰冷如霜。自言自語道:望聞問切,那就是先望診喽,看什麽看低下頭去。不許看我柯堯見葉風目不轉睛地望着自己,一臉膿瘡很是厭惡。惡狠狠地說道。
葉風見到美人若斯,香風徐徐,早已經魂不守舍,猛然聽到她厲聲呵斥,吓了一跳,趕緊低下頭去了。
柯堯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盡量讓自己做到眼裏隻有膿瘡沒有人。仔細觀察胳瘡形狀,還大着膽子伸手摸了摸胳瘡周邊結塊情況,看看化膿點的範圍,是否熱。又望了他的舌象精神狀況,這聞診已經聞過了,一股惡臭,說明部分膿瘡已經破潰。
完了柯堯經量用不帶感彩的語氣平和地問道:你這些瘡除了臉上之外,身上長有嗎
這幾句話又讓葉風浮想聯翩,瞧着柯堯一時又傻了。
柯堯柳眉一豎,丹鳳眼一瞪,咬牙切齒道:喂問你話呢
葉風激靈打了個哆嗦:啊沒。沒有了,别的地方都不長,就臉上長對不起,姑娘小生失禮了
知道失禮就别老瞪着我瞧柯堯壓低了聲音惡狠狠道。
是是
把手伸出來
葉風老老實實伸出手。柯堯一隻手捋住另一手長袖,伸出蔥白一般的三指。輕輕搭在葉風手腕處。
這一搭不要緊,葉風身子一抖,差點背過氣去,結結巴巴道:生失禮唐突姑娘了,
閉嘴柯堯厲聲道,沒見到我在診脈嘛,你叽裏呱啦的,我怎麽診脈
是是。小生唐突葉風兀自低聲唠叨不停。身子直抖。
診脈之後。揮堯站起身走到杜文浩面前:好了,我已經看完了。
是嗎
是啊。望聞問切,我都做了。
你那也叫望聞問切脈象和舌象如何
脈數。舌苔黃。
杜文浩過去複診,點點頭:脈數鵝對了,不過脈洪你沒摸出來。還有,舌苔黃是不錯,但舌質紅降和舌苔燥這兩點你沒注意到。
呵呵。不好意思。我給漏了。
嘿嘿。你漏掉的還遠不止這些,還有很多重要細節也沒診察。
柯堯歪着腦袋想了想:沒有啊,該問的我都問到了。沒有遺漏
我提醒你一下吧,病人的瘡痨是癢麻還是疼痛你沒有問,病人是否熱你沒有問,何時病,前醫辨證和用藥你也沒有問,飲食睡眠和二便,以及既往病史你也沒有問,那麽多沒問的,怎麽就說看完了呢
柯堯有些不好意思:那人家接着問好了。回過卓,接着問葉風:喂你臉上瘡痨,癢還是痛
痛。有時候有點癢。
哦。你感覺熱還是
沒等柯堯問完。葉風已經接着幫她說了:我有時候怕冷,而且熱,不過不太重,我這病已經有好些年了,反反複複一直沒有好過。有時輕一些,有時重一些,近日特别嚴重。嘴巴苦幹。所以不想吃東西。睡眠還行,當然痛得厲害的時候睡不着。二便嘛小便紅,大便有些幹。我以前沒生過什麽病。以前的郎中說是上火了,開的藥都是些清熱解毒涼血活血的。喏,藥方在這裏。姑娘請看。
葉風從懷裏摸出一張藥方,雙手遞給柯堯。
柯堯直愣愣瞧着他。接過藥方:你,你什麽毛病。我還沒問,你咋就自己說了真是的
葉風憨憨一笑,擠起的褶皺使他臉上的膿瘡更加惡心:方才杜禦醫告訴你的話小生也聽見了,不勞姑娘垂詢,小生先都說了。
柯堯厭惡地擺擺手:行了,你都老成這樣。還小生小生的拽什麽文嘛該叫老朽才是
姑娘說笑了小生這是患病了才這樣小生未及不惑之年,如何能妄稱老朽呢。
柯堯沒再理他。站起身,走到杜文浩面前。莞爾一笑:這回行了
嗯
不知道。
杜文浩忍俊不禁:你到坦白啊。
當然,你整天讓我背口訣,從來沒教過我瘍科,我又不是神仙,我怎麽會知道而且我也不想學瘍科,好髒的
歧黃一道,大小方脈女科和瘍科等等,都是相通的,病科大夫必須先通内科,否則遇到内外兩證夾雜,總不能舍内而隻治外吧内科同樣也要知道病科,須知癰聲也可于内,醫者不知道是内髒生癰,誤以爲是滞氣或者痞積。等到内癰破潰不治,卻已經晚了。你隻學内科,而不懂瘍科。那些到底也隻能是個庸醫
柯堯俏臉微紅:沒那麽嚴重吧,不就是個瘡瘍嘛,吃點藥抹點藥就能好。
你說什麽杜文浩滿臉不悅,你莫要小看瘡瘍,你知道有多少人是死于瘡瘍治療不當嗎遠的不說,就說你雨琴姐,她二姨娘當初就是因爲瘡瘍治療不當,走黃内陷,差點死掉
龐雨琴道:是啊,要不是夫君,我二姨娘就死了。
雪靠兒笑道:正是,我哥也是因爲給雨琴姐家二姨娘治病,救了二姨娘的性命,奶奶高興之下,才把雨琴姐許給了我哥做媳婦的。
這段曆史柯堯當然不知道,不由瞪大了眼睛:啊瘡瘍真的會死人啊
杜文浩哼了一聲:當然會在瘡瘍的初中期。若邪毒熾盛,未及時處理,邪毒走散,内攻髒腑,就能形成走黃。若人體氣血虛弱,不能托毒外達,病情進一步展,正不勝邪,内犯髒腑,就會形成内陷到了瘡瘍後期,氣血大傷,脾胃生化功能不能恢複。加之腎氣亦衰,生化乏源,陰陽兩竭,邪毒内陷。就會危及生命嘿嘿,你要是輕視疾病,疾病就會乘虛而入,奪走你手裏病患的健康乃至生命你這樣的态度,以後還是不要學醫的好,免得害人害己
柯堯俏臉通紅。低着頭道:小妹知錯了以後會好好學,一定會認真對待瘍科的。
這還差不多杜文浩招手将龐雨琴和雪秀兒叫過來:你們倆主修女科,也要懂瘍科的常識,趁這機會,我簡單說說瘍科的常識,你們要記牢了。
三女齊聲答應:是
杜文浩道:瘍科一般分爲四類:癰疽療疖。癰證多由濕熱火毒内蘊所緻。病局部範圍較大,紅腫熱痛,根盤緊束;疽證多由氣血不足,寒痰凝滞,或五髒風毒熾熱引起,漫腫無頭,根腳平塌,膚色不變,不熱少痛;療證是因火熱毒邪流竄經脈病。範圍較初起如粟,根腳堅硬較深,麻木或癢,繼則頂白而痛;疖證多由暑濕阻遏肌膚,或濕熱蘊積髒腑,氣血童滞肌膚而。起于淺表,形小而園,紅腫熱痛不甚,容易化胳,膿潰即愈。柯堯,你說,他這病是哪一類
柯堯想了想,說道:他臉上的瘡病太妾了,有化膿潰爛和結癡的,那應該是疖。有的根腳堅硬,有點像療,有的紅腫燙,範圍比較大,跟癰很像。
杜文浩微笑點頭:很好,你觀察很細,沒錯。他臉上的瘡瘍癰疖療都有,混合在一起。走到葉風身邊,指着他項後際的十數個細瘡瘍道;這就是疖。這種疖很難治愈,會反複作。好了,了好。纏綿不愈。如果猜得不錯,葉二爺你的背部和臀部,也應該有這種疖病,對吧
葉風很有些尴尬。讪讪地點點頭。
柯堯哼了一聲:剛才還隐瞞我哥說過。瞞債窮,瞞病死你這病肯定就是不說實話。所以老治不好。
不不不是的。前醫診病小生從來都是照實說了的。
杜文浩道:疖是比較好治的一種瘡痨,很多不需要治療就能自愈,但是療就不一樣了,雖然很但根腳堅硬,如同一枚枚釘子一般紮入肌膚深處,尤其是長在顔面部的療,非常危險,不能亂擠,因爲人的面部毛細血管很豐富,亂擠容易把膿液邪毒擠入血管,順着血液流入大腦,引顱腦疾病。那就會直接危及生命
杜文浩已經給她們教過現代解剖學常識,三女能聽懂,連連點頭,而其餘的人便如聽天書一般,膛目結舌不知所雲了。
杜文浩接着指着葉風頭上的療瘡解說道:這叫印堂療,這今生在眼泡的,叫眼泡療。這今生在胡須兩邊,叫虎須療,這今生在口角,叫鎖口療這些療瘡頂陷色黑無膿,四周皮膚暗紅,是處置不當,妄加擠壓,過早切開,導緻療瘡腫勢擴散,失去護場。才使得頭面耳頸生腫脹,這就叫療毒走散,爲走黃先前葉二爺狂欲死,也與此有關,因爲走黃會壯熱煩躁,神昏旗語,
葉钊聽了頻頻點頭,心想自己的弟弟原來是生病才這麽狂要自殺的,倒不是真的想自殺,看來要不惜一切代價治好他的病才行,不然指不定哪一天又會爬上房頂自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