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妙手低聲道:“切!你想啊,這法子真要管用,他會這麽輕易教咱們?别忘了,同行是冤家!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咱們濟世堂生意好過他五味堂百倍,他巴不得咱們倒黴關門呢,還那麽好心教啊?”
“你是說——,他這法子有假?”
閻妙手瞅了一眼杜文浩的背影:“肯定是假的,而且,說不定還有害!”
“啊?不會吧?師祖沒這麽壞吧!我瞧挺熱心的。”
閻妙手折扇在他腦袋上敲了一記:“你懂個屁!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懂不懂啊?”
憨頭揉了揉腦袋:“那……,那咱們告訴師父吧!”
“說你胖你就喘!說你憨你馬上流鼻涕!你沒見師父那樣,肯定是相信他說的這些法子的,你這樣去說,師父能相信你的話?”
“那怎麽辦嘛?”
“回去照着他的方子做!而且要擋着師父的面,一絲不苟照着做!”
“啊?你不是說……”
“笨蛋!隻有這樣做了,出了問題,師父才知道他教的法子是故意害咱們!才能揭穿他的陰謀!”
“那要是師祖教的法子管用呢?”
閻妙手一愣,呵呵笑道:“真要是咱們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他也不知道咱們肚子裏的這點花花腸子,咱們也不會難堪的。而且,如果這師祖教咱們的是真家夥,管用了,那就證明他是個傻帽!咱們以後多拍他馬屁,讓他把知道的都教給咱們,哈哈,到時候,咱們就不用怕他用這些新招來搶咱們濟世堂的生意了!”
憨頭嘟哝了一句:“這樣……,這樣未免有點……,有點……”
“卑鄙?還是龌龊?”閻妙手折扇又敲了他腦袋一記,“你這憨頭還真是憨到家了!常言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不這樣做,等他五味堂靠這些法子搶了咱們濟世堂的生意,那時候你找地方哭去吧你!”
憨頭揉着腦袋,一臉不以爲然。
回到五味堂門口,杜文浩本要與他們拱手作别,錢不收卻道:“老朽再進去瞧瞧劉捕快,看看傷勢。”
幾人進了五味堂,大堂裏隻有兩三個病人等着看病。其中一個,就是上次治療咳喘的那位張老漢。見到他們進來,忙起身打招呼。張老漢的病錢不收他們沒治斷根,倒叫杜文浩給治好了,錢不收師徒禁不住臉上有些挂不住,神情頗有些尴尬。
他們來到後堂,房間裏隻有雪霏兒和龐雨琴,二女一夜沒睡,一直在強打精神守候着昏迷不醒的劉捕快。劉捕快的父親劉老漢,妻子吳氏卻不在房間。
杜文浩奇道:“他們呢?”
“走了!”雪霏兒氣嘟嘟道,“剛才劉老漢陰着臉帶了幾個人進來,說要把劉捕快擡回家去。青黛姐告訴他們說你說的,劉捕快尚未脫離危險,必須在五味堂裏留侯觀察,随時搶救治療。他們堅持要擡,青黛姐最後都生氣了,說他們這是不顧劉捕快的死活,不準擡!他們這才走了,臨走把劉捕快的媳婦也叫走了。我說你們都走了,誰來照顧劉大叔?他們不理,蒙着頭走了。”
龐雨琴道:“是啊,他們樣子怪怪的,杜先生,我總覺得不太對勁。聽他們嘀咕,好像是去找仁義堂的許四海大夫去了。”
錢不收眉頭一皺:“他們去找他作甚?”
“沒說,我們也不知道。”
杜文浩若有所思,卻沒有頭緒,搖搖頭,在床邊坐下。
劉捕快慢慢張開眼,孱弱的聲音說道:“杜大夫,錢神醫,謝謝你們救我性命……”
“安心靜養,有什麽話等好了再說!”杜文浩拍了拍他的肩膀。
劉捕快勉強一笑,點點頭。
杜文浩見導尿管下的尿盆裏也有了少許尿液,證明他的腎功能正在恢複,這種回複大概要好幾天時間,隻能慢慢來。心裏稍稍放心。
錢不收給劉捕快把了脈,捋着胡須連連點頭:“恢複很不錯,一條命算是撿回來了。師父,你這剖腹療傷術果真神技!佩服佩服!”
杜文浩謙遜了幾句。
閻妙手和憨頭看得眼都直了,兩人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天師父錢不收已經确定重傷不治必死的病人,此刻正活得好好的,還說了話,師父也确定了這法子管用,難道他們這位年輕的師祖真的會神醫華佗的剖腹療傷神技?
閻妙手滿臉堆笑說:“祖師爺,您老這剖腹療傷神技,能否傳給我們啊?醫乃仁術,咱們要是學會了,豈不是更多人得救嗎?”
杜文浩聽他居然改叫自己爲祖師爺,恭敬的無以複加了,心中豈會不知道他想什麽,微微一笑,搖搖頭:“你種醫術還不能教你們。”
閻妙手哦了一聲,以退爲進:“徒孫明白了,這種神技豈是誰都能學的?那是上古神醫華佗才有的絕技,師祖肯定也是依靠多大的機緣才獲此神技,豈能随意旁傳!是徒孫冒昧了。”
杜文浩笑了笑:“不是這意思,剖腹療傷術涉及到很多現代……,嗯,涉及很多其他醫術,一項不過關,都不能操作,否則會死人的。”
杜文浩說的是實話,開腹手術涉及到無菌術、外科抗休克、抗感染、輸血、體液平衡、營養代謝、手術并發症處理、麻醉、心肺腦複蘇、多器官功能障礙綜合症防止、手術基本方法、重症監護等等,光是人體解剖學這一塊不僅會使他們雲裏霧裏的,恐怕還會引起整個中醫學的革命性的變革,目前,這種變革的社會基礎還不具備,自己這名不見經傳的小郎中這麽說了,人家隻當是笑話。
錢不收道:“你們師祖宅心仁厚,待人熱誠,并非藏私。試想,此乃神醫華佗神技,不是人人都能學的,學不會反倒害了病人。好了,師祖,您抽空歇息一下吧,老朽看看師父的那高壓消毒鍋,然後就告辭了。”
三人看了高壓鍋之後,杜文浩細心講解,還畫了草圖給他們拿去照做。錢不收他們三人這才告辭出來,回到濟世堂。
閻妙手一回來,立即按照杜文浩教的辦法進行刀具消毒,配制消毒藥水和沖洗傷口的藥水,将紗布和敷料進行高溫消毒。同時拿那草圖去找鐵匠訂做消毒高壓鍋。
準備妥當之後,正好來了一個農家漢,上午搬石頭砌田坎時,不留神石頭落下來砸中腳面,家人背着來就診。
閻妙手告訴師父錢不收,他要按照杜文浩的方法處理這農夫的傷口。錢不收點頭同意,和憨頭一起暫時放下手裏的事,看他如何用新方法處理傷口。
閻妙手畢竟多年處理跌打損傷,手法娴熟,經驗豐富,按照杜文浩的方法清洗了雙手,進行消毒,用刀具輕輕剔掉傷口裏的碎石污物,用藥水沖洗傷口,然後敷上去腐生肌的金瘡膏,也不着急包紮,讓這農夫在留在濟世堂觀察一上午,看看傷口是否有化膿迹象,好确定杜文浩教的辦法是否真的有效。
濟世堂就診病患很多,三人都很忙,但閻妙手還不時抽空那農夫的傷口,一直到中午,不僅沒有什麽中毒異樣的出現,也沒有化膿,紅腫反倒消退了一些了,看來傷口愈合良好。閻妙手這才用消毒紗布幫他包紮了傷口,開了抗化膿的藥回去煎服,讓農夫家人背着他回去了。
憨頭低聲道:“師兄,看樣子,師祖教咱們的是真家夥并沒有藏私。”
閻妙手摸了摸下巴:“好像是這麽回事,這人真是傻蛋,這麽金貴的秘方随便傳人,活該他五味堂沒生意,咱們可得乘機……”
閻妙手腦袋被人敲了一記,回頭一看,卻是一臉陰沉的師父錢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