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浩奇道:“跟我學醫?沒弄錯吧?你一個官家大小姐,學醫做什麽?難道想坐堂給人瞧病?”
龐雨琴搖搖頭。
“那你幹嘛要學醫?”
“你聽我說,我爺爺是病逝的……,死之前受了很多苦,找了很多大夫都沒瞧好病,最後一年裏,爺爺痛得難以忍受,甚至要我爹一刀殺了他,爹哭着跪下磕頭說不能。大夫們一點辦法,爺爺是忍受了一年多的痛苦煎熬,才死了……”
杜文浩點點頭:“很多病很折磨人的,要是能遇到良醫,縱然不能醫治,卻也可以想辦法減輕一下病人的痛苦。”
“可惜,我爺爺那時沒遇到象先生這樣的良醫。”
“我不算什麽的,你接着說。”
“嗯,奶奶以前眼睛挺好的,耳朵也不聾,可就是那次生氣了,忽然就什麽都看不見了,也聽不清了,錢神醫也沒治好奶奶的病。這一次,姨娘就因爲一個膿瘡,差點死掉,多虧了杜大夫您救治。所以我就在想,要是我也有杜先生您這樣的醫術就好了,一定能救了爺爺的命,至少不讓他那麽痛苦,姨娘也就不會遭這罪,甚至能把奶奶的眼睛治好,讓奶奶重見光明,要是那樣,該多好啊。”
“是啊。如果醫術高明的大夫多一些,有很多人就不會因爲一點小病而死去了。”
“嗯,所以……,雨琴想跟随先生學醫……,不知可否?”
“你想拜我爲師?”
“不不!不是拜師,是想請你教我醫術,但不拜師……!”龐雨琴羞得俏臉绯燙,扭扭捏捏反複強調不是拜師。
杜文浩有些奇怪:“呵呵,讓我教你醫術,又不拜師,嘿嘿嘿,你打算……”
剛說到這裏,杜文浩便打住了,心中頓時明白,龐雨琴爲什麽不拜師,因爲拜師之後,兩人便成爲師徒,将來就不可能成親了。不過,她想學醫,治病救人,以她家的條件,拜一個名醫爲師那是輕而易舉的,用不着跟自己這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學習。現在偏偏找自己學醫,顯然不單單是爲了學醫,還有别的用意,這用意顯而易見,自然是想借學醫的機會和自己在一起。
龐雨琴聽了杜文浩的話,羞澀不已,扭臉一邊不敢看他。低聲道:“還有一件事要與先生相商。”
“哦,還有什麽事,說罷?”
“我奶奶和我娘說了,如果先生同意,她們想出錢與林掌櫃合股辦‘五味堂’,把五味堂開大,兩家共同經營,林掌櫃是大掌櫃,奶奶和娘讓我來五味堂當……,當二掌櫃……,順便跟先生學醫。要先看看先生的意思,如果先生同意我和先生您學醫,她們就去找林掌櫃細談合股的事情。”
杜文浩有些驚訝,宋朝雖然官員不能直接經商,但官員的家屬是可以經商的,而且很多官員不願意腐敗,也不甘守清貧,便出資由家人出面做生意賺錢。龐母和劉氏決定投資五味堂,顯然不是爲了錢,而是因爲自己在那裏,她們很可能已經知道了自己跟龐縣尉說的那個“先立業再成家”的決定,所以想用這個方法來幫自己賺錢,同時,讓女兒表面上作爲出資方代表參與管理,同時跟自己學醫,借機與自己建立感情,真可謂用心良苦。看樣子,龐家當真看準了自己是支“潛力股”,決定下本錢投資,長期持股了。
杜文浩拱手道:“姑娘要跟我學醫,當然沒問題……”
“真的?你答應了?太好了!我想好了,我要跟先生學女科,将來專給女人看病,先生您不方便看女科,我不正合适嗎?”龐雨琴非常高興,眼睛亮亮的望着他。
古代“女科”就是現代的婦産科。杜文浩心頭一動,龐雨琴這話倒還真是有道理,如果有個女助手,遇到婦産科這方面疾病就好辦了。微笑點頭,問:“學醫很枯燥的,姑娘受得了嗎?”
“我能吃苦!我一定好好學的!”
“那好,我可以教你女科醫術。”
“太好了!謝謝你!”
“呵呵,不過,合股的事情,你來的真巧,剛剛林掌櫃才和我商定,我和林掌櫃合股辦‘五味堂’,我不出資,用醫術入股,占兩股幹股。老太太要投資五味堂,我是當然沒問題,而且很歡迎,有資金才有發展嘛。不過這事你們還得跟林掌櫃商量,她才是控股的大股東。”
杜文浩這夾雜着現代詞彙的話龐雨琴有些聽不太懂,但也大緻猜出意思了,點頭道:“行!等一會我就告訴奶奶和娘,她們會去跟林掌櫃商量合股的事情的。”
這時,遠處幾匹駿馬飛馳而來,急促的馬蹄踩着街道石闆路咔嘚嘚響。當先一人一邊策馬飛奔,一邊叫着:“閑人躲開!”
那馬來得好快,轉眼便奔近了,宋朝騎馬的人一般來說,不是軍人就是衙門當差的,都惹不起。杜文浩忙伸手抓住龐雨琴的手臂,拉着她避在了路邊屋檐下。
杜文浩這動作在現代社會也許沒什麽,可這是宋朝,這顯然太過親密了,龐雨琴不由啊了一聲,瞧了他一眼,連脖子都感到绯燙,忙抽回了手。
杜文浩也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說什麽,那幾匹駿馬已經沖到了恒祥客棧門口,猛地一拉缰繩,駿馬前蹄擡起,一聲長嘶,這才落下。馬背上的人翻身下來,正要往客棧裏跑,忽然看見了他們兩,微一愣,随即喜滋滋走過來,抱拳道:“原來是杜先生和三小姐啊。”
杜文浩定睛一看,這人正是縣衙捕頭雷鐵彪,後面還有一個跟屁蟲是孫小三,其餘幾個穿着黑衣短衫,看衣着都是衙門捕快,杜文浩忙拱手道:“原來是雷捕頭!你胳膊怎麽樣了?”
“用了幾次先生開的藥,已經感覺好多了,也沒以前痛了,照這樣子,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全康複。我正說要來謝謝您了,偏巧這兩天特别忙……”
“呵呵,不用客氣,好了就行。”
“杜先生和三小姐這是要出去嗎?”
“不不,我們這……,那個……,龐姑娘過來請我去看看二奶奶的病,老太太有話要跟我說。”
“是嗎?”雷捕頭怪模怪樣瞧了兩人一眼,龐縣尉把閨女許給五味堂新來的年輕的坐堂大夫的事情,已經傳遍全城了,這會兒見到他們兩在一起,或許正在幽會,自己不留神撞見了,總有些尴尬,忙道:“我們有緊急公務要見縣尉大人,那一起上去吧。——你們幾個在下面等我消息!”
三人進了客棧大廳,上樓來到上房。沒等進房,便聽到房裏撕心裂肺的嬰兒啼哭之聲,還有一個婦人哄着孩子的聲音,另有細細的說話聲。雷捕頭正要敲門,龐雨琴卻先推開了門,說道:“杜先生,雷捕頭,快請進吧。”
房間裏,奶媽正抱着使勁啼哭的小少爺在屋裏轉着圈哄着。老太太等人正坐在床邊和二奶奶玉兒說着話。龐縣尉則神情輕松地坐在太師椅上品茶,從他這神情就知道,二奶奶玉兒病情應該正朝好的方向發展。
龐縣尉瞧見杜文浩,臉上露出欣喜的神情,可瞧見一頭毛汗的雷捕頭,又吃了一驚,知道沒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雷捕頭也不會如此緊張跑來報告的。
顯然事情真的很急,雷捕頭都來不及客套,從懷裏摸出一封火漆密封的大信封,遞給龐縣尉:“大人,緊急公務!”
龐縣尉急忙接過信封,雷捕頭抽出一柄小刀,倒轉刀柄遞過去,龐縣尉接過,用小刀拆開火漆密封,抽出一張公文,匆匆看了,沉聲道:“是朝廷下發的緊急海捕公文,一夥打家劫舍的落草賊寇,被官兵征繳,大部被殲,有七八個漏網的賊寇逃往我縣方向,府衙要我們嚴加戒備。——傳本官命令,立即召集全縣捕快、民壯集合,部署防禦,即日起四門增派守衛,進出人等要嚴加盤查!”
“是!”雷捕頭抱拳答應,轉身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