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中’!就是中焦斷絕的意思。”
“對對!除中,說二奶奶是回光返照,馬上要死了,杜郎中叫他自己來看看是不是他說的那樣,錢神醫把脈之後,張大嘴半天都合不攏哩!那個神情真真讓人好笑!嘻嘻嘻”
杜文浩笑道:“誇張!行了,我要看病了,你該幹嘛幹嘛去吧。”
“我不!我還沒說完呢!”雪霏兒眉飛色舞繼續說道,“你們知道吧?錢神醫眼見杜郎中把二奶奶救活了,臉上别提有多難看了。”
“哦,那是爲何?難道他不希望二奶奶病好?”
“那倒不是,他到底是神醫,這醫德還是不錯的,沒這麽缺德。隻是,假如二奶奶病好了,他就要拜杜郎中爲師,所以苦惱啊!”
“拜師?咳咳咳……”老者佝偻着腰,一雙老眼瞪得跟鹌鹑蛋似的,“錢神醫要拜杜大夫爲師?爲什麽?”
“嘻嘻嘻嘻,這都怪這錢神醫目空一切,太過高傲,先前說話太滿,斷定二奶奶已經沒治,并且說隻要杜郎中治好了二奶奶,他就拜杜郎中爲師。他想不到杜郎中果真厲害,連他錢神醫斷定必死的人都給治好了,他這叫作繭自縛!
“哦……,原來是這樣啊!咳咳咳……”
另外幾個病人也都七嘴八舌議論起來,這可是個大新聞,他們其實也沒什麽大病,全是爲了給雷捕頭一個面子,這才來讓杜文浩瞧病,沒想到卻聽到這麽個天大的新聞,心裏癢癢的急着回去說給親戚朋友聽。
雪霏兒說得興起:“錢不收号稱他醫治的病人,連閻王爺都收不走,如果他的醫術都能這麽說,那杜大夫更厲害,豈不連閻王殿上死了的人都能給救活了?嘻嘻嘻”
“哈哈!”杜文浩忍不住笑出了聲,“霏兒,你可真能吹!行了,二奶奶還沒脫離危險,你就這麽往高裏拔我,就不怕我從高處摔下來,摔個鼻青臉腫的啊?”
“嘻嘻,怎麽會呢?我也想不到你這麽能耐,青黛姐,你可真有眼光,請了這麽個神醫來當坐堂大夫,往後啊,你這五味堂可就四海名揚了!”
林青黛一直微笑着靜靜地聽他們說話,心裏卻早已驚喜交加,暗自慶幸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聞言笑道:“是啊,咱五味堂以後就仰仗杜先生了。”
雪霏兒嘻嘻笑道:“不對!青黛姐,該叫他杜神醫!趕明兒二奶奶病好了,他就是錢神醫的師父,那可不是神醫的神醫麽!”
“行了,你們倆就别在這一唱一和的往我臉上貼金了。”杜文浩笑道,“不過,還是别叫我什麽神醫,我可是有自知之明的人,這神醫那是随便叫的嗎?那可是要經過多年行醫,救治無數病人之後,才能慢慢積累起來的。人家錢不收賺這外号,那就是幾十年積累的聲譽,可不是忽然就從天上掉下來的。至于我嘛,江湖郎中碰巧會治這個病罷了,他會的說不定我就不會,我治不了的他就能治,所以,這神醫二字,可萬萬不敢當,你們可别外面亂叫去,沒得讓人笑話。”
林青黛微笑點頭:“先生說的是,我們自家人不該自己吹噓自己,這‘神醫’二字,得人家真心誠意叫那才真算數,自個兒叫,那有什麽勁。”
雪霏兒一噘嘴:“哼!你們倆這才叫一唱一和哩!行了,杜郎中,你給他們瞧病吧,我回去幫你盯着二奶奶,别再出什麽變故才好。”說罷,蹦跳着一陣風出了門。
杜文浩在長條書案後面坐下,整了整自己的粗布青衣長袍,道:“哪位先瞧?老人家您先看吧?”
其他人雖惦記着回去說這大新聞,卻也不方便撂腳就走,到底是雷捕頭介紹來瞧病的,怎麽都得走走過場。但又不能跟這不停咳嗽的老者搶先,便都讓了他。
那老者卻是咳喘嘶嘶連聲,斷斷續續道:“不着急!咳咳……,老朽這是多年的老病了,錢神醫,還有府城的不少名醫也都看過,咳咳……,時好時差的,估計一時半會好不了,也就不急在這一時三刻,還是嘶嘶嘶……,你們幾位先瞧。剛才聽雪姑娘說,杜先生把錢不收斷定必死的病人都給治好了,那是真有能耐的,所以等會老朽咳咳咳……,還想讓先生好生給瞧瞧哩。你們先瞧好了,嘶嘶嘶……”
那幾人聽了,也不再推辭,挨個坐下讓杜文浩瞧病,也都是些疔瘡、傷風跑肚之類的小毛病,很快就都搞定,拿着藥謝過之後走了。堂裏隻剩那咳喘老者。
老者這才在那中年人攙扶下,蹒跚過來,慢慢在杜文浩桌子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不用吩咐,自己把那枯瘦的手腕放在脈枕上,不停喘息,嘶嘶有聲,還不時咳嗽着。
杜文浩凝神診脈,片刻,讓老者伸出舌頭看了看舌苔,又問了問病史,說道:“老人家,你這哮喘時日不短了吧?”
“嗯,好多年了,嘶嘶……,隻要天一涼,立馬發作,靈得很!咳喘起來真要命,全身冷汗淋淋,咳得厲害着哩,有時咳起來都沒辦法睡覺……”
“痰量如何?”
“不多,是黏稠的白沫。”
“腰腿呢?感覺怎麽樣?”
“酸痛!孩子們幫着按按揉揉,就好一些。”
杜文浩點點頭,又問道:“腿腳呢?還靈便嗎?”
“不靈便了,腿腳沒力氣,經常酸痛。”
“大小便怎麽樣?”
“大便還行,小便不好,夜尿多。”
老者已經看過很多大夫,所謂久病成醫,對大夫的問診内容也都了然,沒等杜文浩問,自己就仔細回答了。
杜文浩又點點頭,問道:“老人家,你以前在哪裏看的病?”
“濟世堂啊,錢神醫給瞧的,他不在的時候,他大徒弟閻妙手閻大夫也替我瞧過。”
“哦……,都給你開了些什麽藥?”
“小青龍湯增減。”這老者久病成醫,尤其是對自己哮喘這方面的治療,倒也知道一些門道。
杜文浩搖頭道:“醫聖張仲景的小青龍湯固然是治療寒喘病發的良方首選,就老人家你的情況來說,臨時救急尚可,久用卻是不妥,不僅不能标本兼治,用了反倒會加重你的病症。”
忽聽得門外有人冷哼一聲:“竟然敢藐視醫聖,當真狂妄到了極點!”
這話音冷峻,杜文浩吃了一驚,擡頭望去,隻見門口站着一個瘦高的錦衣長袍男子,三縷黑須稀稀落落的,看着有些邋遢,偏偏手裏還搖着把折扇,給人一種故作風雅的感覺,隻是現在已經深秋,天氣寒涼,扇了兩下覺得不爽,便又收攏折在手裏,輕擊手掌,目光滿是不屑地瞧着他。
杜文浩抱拳道:“這位兄台,可是來看病的?”
“本有此意,聽到尊駕輕辱聖賢,想必隻是誇誇其談聳人聽聞沒什麽本事的庸醫,這病不看也罷。”
說不看,他卻不走,依舊站在門口,一臉譏笑望着杜文浩。
那老者卻忙起身,陪笑拱手,咳喘着慢慢說道:“原來是閻大夫來了,咳咳咳……,老朽這……,雷捕頭說五味堂新來一位坐堂大夫,年紀輕輕卻醫術,嘶嘶……,如神……,推薦我等來瞧瞧,咳咳咳……,我這老病年歲長了,總不見好,嘶嘶……,所以,也是病急亂投醫了,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