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嫁之前,她隻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悲慘的女人,一出生就遭到父親的厭棄,成年後又兩次曆經喪母之痛,最後還要充當父親政治聯姻的棋子嫁給老頭做續弦!
然而,如此苟延殘喘不過是想盡自己最後一份力去保住最後的愛人!
可是,天不憐見,她的忍辱負重并沒能保住她想要保住的那人,就連他的死亡都是以極其凄慘和屈辱的形勢恐怖的擺在她的面前!
恨,将她燒成了灰燼!
若早知如此,她斷不會去承光殿見曦澤,她可以遣退所有的人上吊自盡,悄無聲息的離開人世,如此,她便不用像如今這般親眼見證愛人也是最後的一絲牽絆在衆人或冷漠或輕蔑或鄙夷的眼神中被處死!
她恨沐氏父子,恨今日出現的所有人,更恨造成她一生悲劇的父親大人!
若她未生時,便因生母的跋扈而遭厭棄,爲何還要讓她出生?
若她曾經被寄予無限期望是個女子,她恨自己生來不爲男,救不了生母,更救不了養母,所以,也不必談自救,她救不了任何人,她曾經渴望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宮廷得到一絲救贖,哪怕是心理的救贖,可如今,她卻眼睜睜的看着這虛無的“救贖”化爲灰燼!
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話,所以,她一定不能哭,也不喊,不能求,甚至連看也不能看!
司儀極其配合的高聲喊道:“禮成,送入洞房!”
下一刻,她便被人拖進了内殿,來到一個陌生的房間!
其實,沐府的表面工作還是做得相當不錯的,晨馨的婚房布置得十分精緻高貴,每一樣擺設都透出不凡的價值,紅燭燒的極其耀眼!
隻可惜,再多的物質再好的器皿也無法讓心中充滿恨的人感到一絲快樂!
她想,她的眼淚在這一刻終于流幹了!
她已經無人可靠,她再也不會有救贖,所以,她隻能獨自在黑暗中前行,即便是麻木的,是危險的,但是,她不在害怕,她相信,隻要自己還活着,就能走到黑暗的盡頭!
她伸手将臉上的眼淚全部摸幹淨,甚至對着鏡子整理妝容,既然嫁了,既然身在宮廷中的都是如此的虛榮,都如此熱愛可笑的僞裝,她也該打起所有的精神來,陪他們一演到底!
這局棋,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這場戲,誰能笑到最後,還要看天意!
夜,一分一分的沉寂下去。
站在外面如木頭人一般的喜娘終于發出了聲音,緊接着,沐雪松便推門進來了!
晨馨十分配合的在喜娘和司儀的指導下喝下合卺酒。
喜娘和司儀并不多待,說完喜慶的祝福語就滿臉讪笑的退了下去!
房間的大門終于關上了,這屋子裏隻剩下晨馨和她極其厭惡的老頭!
沐雪松笑得極其猥瑣,卻又極其得意,他坐到晨馨的身邊,伸手圈住晨馨的身子,輕輕的嗅着她的體味,晨馨實在覺得惡心,不僅僅是這一身酒味,還有這刺鼻的口臭和汗味,她想忍,但是忍不了,幾乎是本能的将頭轉向另一側,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稍稍避開那難以承受的氣味!
可是,沐雪松像是被激怒了,他伸手死死的捏住晨馨的下巴,将她的頭扭過來面對着自己,對着她極其輕蔑的斥道:“你這騷貨,裝什麽清純?你和李長生私會之事早已滿朝滿宮皆知,你父皇還将你這嫁不出去破鞋嫁給本将軍,美其名曰最得寵的公主,最隆重的嫁禮,實在令人惡心!難道你敢說……你還是雛?”
新婚之夜被丈夫質問是否是處女,對一個女人而言,無疑是莫大的侮辱!
然而,他用的字眼不是“處女”二字,而是“雛”!
晨馨雖身居深宮,到底是大了,她明白這個“雛”字是男人對貢獻初夜的風塵女子的稱呼!
所以,在衆人的眼裏,其實她就是個肮髒的女人!
她忽然笑了,不像自嘲,這種輕蔑的冷意恰恰是對着沐雪松的:“不是又怎麽樣?你還不是一樣照娶?!難道你還敢抗旨?君要臣死,臣不想死也不得不死!你的後半生,就隻配跟本公主這種貨色糾纏在一起!”
她知道,這世間有一句話,叫: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恰恰,她遇到的男人,在這世上還活着的,都不是“不要臉”的!
所以,她隻有比他們的臉皮更厚,才能戰勝他們!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體會到,激怒對手真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
對面沐雪松的臉因爲憤怒和羞辱變得極度扭曲和狂躁,他狠狠的搧了晨馨一個響亮的耳光,将晨馨打倒在床上,怒然欺身靠近,瞪着深邃的眼眸,爆吼道:“你這個下賤的胚子,還有臉說出來!你真以爲你是什麽尊貴的公主,王氏死了之後,你簡直連隻狗都不如,你不過是你父皇用來挾制我們沐家的棋子!這一刻,我是如此的痛恨你及笄,若不是你及笄了,能嫁人了,我的愛妻又怎麽會無辜慘死?你敢說,你對你父皇毒害我亡妻之事毫不知曉嗎?!”
真相來得猝不及防,但是必須承認,她對沐雪松亡妻之事沒有任何了解,難道,她真的被曦澤又擺了一道?
她麻木而空洞的眼神中,倒映着沐雪松暴戾而扭曲的面容,仿佛舉起屠刀睜開大嘴露出血紅獠牙的惡魔,在這迷亂的夜,瘋了一般的朝着她撲來!
下一瞬,她完美的嫁衣便在這徹底混亂的夜幕中便撕裂成一堆碎屑!
她的後悔已經徹底來不及了!
她以爲她說了慌,就會讓沐雪松因爲厭惡而放過自己,可是,那激烈的侮辱徹底激起一個男人強烈的自尊心,這一夜,确實是她的初夜,在不可想象的瘋狂中,變成空前絕後的噩夢!
“啊——啊——啊——啊——”
最後,這夜色中隻剩下晨馨歇斯底裏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