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在她最需要的時刻,給她救贖的人,是自己!
雲傾了然的笑意中,映着深深的光影,在她清澈的眸底淺淺的搖曳,泛出迷離的色彩來,她輕啓朱唇,十分冷靜的說道:“其實……本宮這樣的人,便是不争不妒,也終究要成爲别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正如妹妹所言,中宮薨逝,本宮也是被算計進去的那枚棋子,甚至有可能是最關鍵的那枚棋子,這局棋,到底不是後宮之争,而是朝堂之争,本宮素來無依無靠,能擋住前朝哪位大臣風光無限的前程?實在可笑……本宮自認淺薄,并不具備這樣的能耐,但……他們還不是一樣希望本宮成爲他們踏上權力巅峰的那一塊美麗而誘人的踏腳石?妹妹,本宮的生活從不是一帆風順,無限風光的背後付出的是慘痛的代價和常人難以想象的煎熬,若是妹妹已然決定與本宮站在一起,平靜淡然便從此成空,與一個站在風尖浪口之上的人并肩,首先應該想到的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妹妹果真不怕?不怕從清醒的那人變成醉去的那人?”
雲傾的真誠和坦誠,恰恰是蘭貴嫔最欣賞的!
所以,她可以做自己的救贖!
她依然淺笑,沒有一絲暗淡的神色,她輕輕回答道:“若是城門失火,兩人撲火總好過一人無奈!娘娘,您多慮了!”
雲傾不再言語,隻是淺笑的望着前頭,岔開話題說道:“妹妹,你看遠處的那一株蘭,開得真是優雅,今日既然悠閑,春光正好,妹妹不若陪本宮過去細觀吧!”
雲傾向她伸出手,她立刻淺笑盈盈的走過來,扶住雲傾,朝那一簇蘭花走去!
雲傾從禦花園歸來,隻覺得滿身疲憊。
夕陽西下的時候,雲傾站在杏樹下靜靜凝視那一樹鵝黃的小碎花。
淺紫和薛靈帶着衆人在殿内忙碌,雲傾越發喜歡清靜,衆人不敢輕易打擾,除了……魏子修!
他不知何時又來了,手裏還是提着那個萬年不變的紅木盒子,像影子一樣站在雲傾的身後,也不喚雲傾,隻是直接問道:“娘娘覺得……蘭貴嫔可以相交?”
那嗓音那語氣是如此的熟悉,天底下大概是找不到相似的了,更何況是囿于這紅牆碧瓦之間,雲傾不用轉身,也知道是魏子修來了!
他又來送藥!
雲傾依舊首先問道:“天都要黑了,你怎麽親自過來了?難道天平又得了風寒?”
魏子修并不覺得尴尬,他的聲音平緩中帶着淺淺的歡喜:“天平的風寒早就好了,但是,微臣給娘娘新配了春日醒神的香囊,制作這個香囊的東西都需仔細搗碎,然後再添加娘娘最愛的桃花,既要掩住藥味又不能影響香囊的作用,所以,所需的工序十分複雜,娘娘的事情,皇上時常關注,斷容不得差池,此等貼身之物,微臣從不敢輕易假手于人,天平是自己人,微臣信他,所以,便差他去搗桃花,此刻,還沒有搗完!”
雲傾聞言,睫羽微微顫動,每次自己這樣問他,他總是答得又快又詳細,理由一天一個樣,從來不會重複!
雲傾有些懊惱,發誓再也不這樣問了。
她想,他的仆人雖然忠誠,卻過于啰嗦,像個老太婆!
雲傾半晌不答,也不轉身,魏子修自顧自的說道:“娘娘……您還沒有回答微臣的問題!”
雲傾的睫羽再次微微顫動,仰首久了,脖子微微不适,雲傾側身,朝着正殿走去。
她的身後又傳來魏子修略微拔高的聲音:“娘娘若是想莅臨鳳宮,爲何不告訴微臣?”
雲傾聞言停住步伐,她想,她該轉身看住魏子修的雙眸,這樣,至少他撒謊的幾率會降低!
可是,她沒有,他想,他的仆人如今,已然變得強大,他說得如此自信滿滿,果真有籌備?
身後傳來腳步聲,魏子修在雲傾身後半米處站定,他幽幽的聲線中似乎将心底那溫柔溫熱的氣息散到她的肩上,像薛靈剛給她加的披風:“娘娘極少跟微臣歎道蘭貴嫔,多年相熟,相必娘娘已經與她坦誠互信,難得娘娘身邊能有一個這樣的姐妹,這蘭貴嫔到底心沉,不虛浮,不淺薄,不争不怨的背後是對帝寵的徹底放棄,最重要的是,她比一般人都能吃虧且老練,娘娘多年潛移默化的教導,如今,正是收獲的時候!娘娘若是與蘭貴嫔真心相交,封後一事有于大将軍鼎力支持,便平順得多了!”
雲傾很想問一句:魏子修,你果然希望本宮當皇後麽?難道……本宮失寵蝸居未央宮的時候,你從不曾歡喜過麽?
她知道,這是十分殘忍的一刀,她到底沒有問出來!
雲傾轉身,她看到魏子修笑了,笑得猶如清風明月,無根無憑,卻依然潇灑自得:“娘娘的心願,就是微臣的心願,所以,不必多說!”
他的話,淺嘗辄止,他擡起提籃的那隻手,淡淡的說道:“藥快娘娘了,娘娘還是趁熱服下吧!切莫耽擱了藥效!”
雲傾并不用伸手去接,隻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便轉身離去,這是她默認的回答,魏子修笑了。
前方,雲傾揚聲喚道:“淺紫,将藥拿進來!”
魏子修沒有走近,隻見淺紫漾着笑靥三步并作兩步朝着自己歡快的跑來,興沖沖的接過籃子。
魏子修輕輕對淺紫道:“天黑了,夫人伺候過娘娘用藥,便出來吧,爲夫接你同回!”
淺紫聞言,俏臉燒得通紅,微微垂眉,心頭雖然歡喜已極,到底還是矜持的說道:“娘娘沒有就寝,哪能這麽早?”
魏子修道:“你去同娘娘說,她今日會同意的,去吧,爲夫就在這院子裏等你!”
淺紫對着魏子修莞爾一笑,便提着籃子飛快的進了内殿!
魏子修望着單純而快樂的淺紫,心頭一片蒼涼:若是……雲傾也如你這般傻傻笨笨的,該有多少?隻可惜,感情被看穿之後,他的不可克制,尴尬的那個人究竟是雲傾,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