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雲傾隻聽得見自己的腳步聲,衆禦醫見雲傾進來,臉色還是不自然的閃了閃。
魏子修站在衆人的最邊上,目光幽深的望着雲傾款款的風姿,心頭不自覺的的壓抑而傳來悶悶的觸感,仿佛有眩暈的感覺襲來!
如此一複一日,多番變幻之後,憂傷與痛楚竟是一日勝過一日!
雲傾分明是走在紅毯之上,看在他眸底,卻仿佛是走在刀尖上!
隻可惜,他的心疼和心酸,再也無人懂得!
祈夜聞聲冷漠的轉身,雲傾竟然笑了,淡薄的如一縷煙霧:“多日不見,神醫别來無恙!”
有時候,祈夜真的覺得雲傾離自己特别特别的遙遠,就好比這一刻,如此一個簡單的笑容,還是那麽輕而易舉的讓他受傷,他是拿繡刀的屠夫,雲傾是拿盾的刺猬,他的刀也許砍不中她,卻會輕易被她的刺刺中!
有虛浮的感覺漂浮在空中,祈夜眼角的餘光瞟見魏子修幽深而殘破的眸光,仿佛有滾燙的沸水襲來,祈夜忽然鎮定了,他冷冷一笑,不鹹不淡的說道:“皇貴妃,你别向我問安,托您的洪福,我還活着!”
祈夜鄙夷的白了雲傾一眼,轉身朝着禦醫那一堆走去。
雲傾淡薄的笑意刹那凝結,像霜花終于結成了冰棱,她不再看祈夜,就連那句“皇上如何了”也在祈夜冷漠的眼神中生生吞咽,可她,竟不知,自己究竟哪一句說錯了!
雲傾擡步走到床邊,許久沒有凝視曦澤的容顔了,這一刻,還是有陌生的感覺淡淡的襲來!
曦澤臉上的胡渣仿佛已經有太久沒有梳理了,濃密的擠在一塊,讓他看起來有不合年紀的滄桑!
在你的印象中,帝王該是何等模樣?
雲傾唇角有苦澀的笑,她屈身跪在床邊,凝視着曦澤已然蒼老的容顔,他曾經是她生命中的天神,現在,卻大廈傾塌!
帝王也是人,她總是在他嚴峻高大的面容中忘卻他的脆弱。
雲傾緩緩的伸手,撫上曦澤的額頭,并不燙,可是,越是冰冷,便越是令人揪心!
背對着所有人,心酸的眼淚還是流了下來,雲傾輕輕的執起曦澤的手,握在自己的臉頰上,低低的喚道:“曦澤……”
滾燙的淚水悄然滑落,那滾燙的溫度似乎也能傳到曦澤的手心裏,雲傾低低的呢喃着:“曦澤……曦澤……你到底怎麽樣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曦澤……曦澤……”
祈夜覺得自己非常賤,爲什麽要站在側面的角度偷偷望雲傾,爲什麽要使用上好的聽力聽這呢喃!
可是,來不及了!
她的眼淚,她的愛意,她的心傷和道歉,像一根刺,溫柔而緩緩的刺進祈夜的心!
越是漫長,便越是煎熬,就好像用鋸子撕扯的拉動,這疼痛便越是刻骨!
轉身,不再看,卻又聽到雲傾低低的呢喃道:“曦澤……你不要抛下我……我怕錯了,我知道我錯了……我知道我應該理解你的感情,我不單單是爲了仇恨才入宮的,不是的……曦澤……”
有太多的情緒哽在喉頭,她是女人,所以,她該矜持,她連一句我愛你都不敢說出口!
可是,如果現在不說,是不是就永遠都來不及了?
“曦澤,我一生最深愛的人啊,你一定要好起來……”雲傾哭得分不清東南西北,“我的愛和我的恨都屬于,隻屬于你……隻屬于你……”
祈夜從承光殿出來,雲傾的低喃終于遠去,外面天空渾濁不堪,祈夜站在甬道上望天,夏晚楓不知何時走到他的身後,輕輕問道:“皇上現在情況如何了”
他隻能看到祈夜的背影,看不清那模糊而深刻的痛苦,隻是沉着的問着當下最應該關心的事情!
他想,在綠衣逝去時候,他的心已然堅硬的如一道堅固的堡壘!
祈夜收回目光,攏手于袖,木楞的說道:“人的心情和意志力可以在治病之中起到不可思議的作用,晚楓,我替皇上謝謝你,皇上其實同你我一樣,都是性情中人,他是極重感情的人,便是這感情不是愛情,卻也一樣讓他百轉千回,我想,現在能讓皇上醒來的,大概不是我的藥,是雲傾的情……”
他的聲音他的痛那麽輕薄,像一團撕開的棉絮,消散在天際。
夏晚楓忽然垂眉,就好像說錯了話一般,可還是堅持問道:“大概多久能醒?醒來之後的狀況有是如何?”
祈夜半晌不答,夏晚楓垂眉:“祈夜,看開些吧,誰也沒有想到皇貴妃和皇上和好的這麽快,就像……就像沒有人想到我明明就要與守星刀劍相向了,可是,我們卻和解了,并且站在了一條船上!”
他知道這安慰很淺薄,卻還是無力的說了出來。
祈夜微微眯眼,站在風中,看不清遠方,他輕輕的說道:“我想,很快了吧!感情的力量在這宮廷是如此的珍稀,它是宮廷中的人最排斥也是最渴望的東西!皇上老了,經此一役,你可以将立嗣之事提上日程了!”
祈夜緩緩離去,背影在風中微微搖曳,夏晚楓不再看,黯然轉身,朝着承光殿走去!
他想,這一刻,他和祈夜的心情是一樣的,冷靜下來之後,那些愛恨都淡了許多,他的主子,也許天命快盡了,他竟也如此悲傷!
祈夜在天黑的時候又來送藥,這一次,他沒有假手任何人,就連清水都是自己親自去取的,不會再有任何問題!
雲傾在曦澤的床前跪了一整天,爲曦澤擦洗,給他喂藥,所有的事情,都親力親爲,不允許任何人接近!
祈夜知道,此刻的雲傾就是彼時的先皇後,所有送來的藥和遞過來的清水,不管她能不能喝,都會親自試過了,确認無誤了才給曦澤服下!
祈夜隻是遠觀,麻木的感覺真好,就當看不見也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