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修爲何要娶她,她也不知道,或者看不穿。
這是她的新婚之夜,耀眼的紅燭,火紅的嫁衣,喜慶的儀式,喧嚣的人聲,新婚該有的她都有。
那嘈雜的聲音依依傳來,雖然聽不清說了什麽,可是,她還是覺得那樣的甜蜜。
就算她看不見來了哪些人,可是,從蓋頭的縫隙下看到的一排一排的鞋子,她還是那樣欣喜。
夜幕很快就降臨了,雪也跟着停了。
魏子修并沒有讓她等多久,很快就有推門聲傳來。
淺紫蓋着大紅的蓋頭,雙手交疊放好端正而正,她低垂的目光看到一雙白色的新鞋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來!
魏子修當然不會喝醉,旁人不知,他多年飲酒,已經練就了一副好酒量,這三五杯來往,對他來說,并不醉人。
他拿着喜杆,凝視着淺紫的紅色蓋頭。
他早已不在虛幻的假想,不會在微醺迷離的目光中将那新娘看成雲傾。
忽然憶起,那日他去夏府,祈夜冰冷的臉:
“你才剛休了淩薇,又娶淺紫,又是皇貴妃做媒?這次她又想籠絡哪一宮?”
“她從未想過要籠絡哪一宮,這次想籠絡的……是我!”
“噗……”祈夜差點噎氣,幸虧沒喝水,不然一定會被嗆死,“看起來……你挺享受的!這就是你不拒絕的原因?我就不明白了,像你這種榆木腦袋,怎麽就有那麽多女子前赴後繼的争着搶着要嫁!”祈夜翻着白眼道,“你還沒有我年輕的時候好看!就算好看,現在還不是一樣老成臘肉了!”
“你一直都很好看!”魏子修面含春風,仿佛是真的喜悅,“你是最會保養的人,便是現在,也不過而立風光!你是天神,随便勾勾手,想來服侍你的人可以從夏府的門口排到承光殿!”
“哼……行了吧,哪裏涼快哪裏去!反正你自己想好!”祈夜不冷不熱的說道,“這次可沒人逼你,也沒有什麽負擔,别娶回去了又一副魂不附體的樣子,你師父老了,不想動,要是被别人坑死了,斷沒有師父給徒弟收屍的道理!你就等着葬身亂葬崗吧!”
魏子修知道,祈夜素來說不出好聽話,他毫不在意的說道:“我不傷心,我隻是想知道,皇貴妃到底瞞了我什麽?”
祈夜戲谑的眼神刹那止住,頃刻之間,變得無比寒冷,像餓狼從暗夜中走來:“你什麽意思?”
“等我娶了淺紫,就知道了!”
神思收回,魏子修無比微妙的笑了,他想,那喜歡自己的人兒會喜歡這個笑容,他執起喜杆挑開大紅的蓋頭。
底下,淺紫滿臉羞紅,微微垂眉,在燈光的映照下格外秀美,像細雨飛過後的開到一半的海棠,欲語還休。
魏子修微笑的說道:“夫人,你今日真美!”
淺紫心頭蕩漾不止,擡眸,隻見,她已經執了酒杯過來,溫潤如玉的聲音平緩的傳來:“夫人,請飲合卺酒!”
淺紫伸手接過,第一次,她的素手上塗了鮮豔的鳳仙蔻丹,紅得奪目,這妖冶的東西,在後宮的時候她總是不屑用,若是看到别的妃嫔用,心裏總是不免微微一嗤,而今,她出嫁,竟還不猶豫的給自己塗上!
她想,一個女人征服男人的手段,也許有很多!
可是,自己見過太多,總是曉得。所以,總是按捺不住想要試試。
魏子修放下酒杯,含着一縷醉意道:“夫人,你這玉手上的蔻丹可真好看,和你潔白的肌膚可真襯!”
淺紫心頭暗喜,她不擅長訴說情意,隻是覺得這些小技巧總還是有用的!
可是,她忘了,雲傾從不塗用鳳仙花調制的蔻丹,那妖冶的紅,雖如火,卻入不了雲傾的心!
雲傾喜歡粉色!
所以,這暧昧的話語,并沒有一絲是發自心底的,在後宮浸潤這麽久,見多了女人,木讷的魏子修早已學會如何品味風花雪月,更何況,這一場婚禮,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局。
他當然不會算計雲傾,可是,引淺紫入局卻是易如反掌!
魏子修坐到淺紫的身邊,凝目注視着她,淺紫滿心跳動,就仿佛感覺胸口的那顆心就要跳出來!
忽然,魏子修擡手,輕輕托住她嬌小的下颌,傾身靠近,在她忐忑的紅唇上溫柔的輾轉。
淺紫合眸,就如同在品一杯新鮮的蜜!
那麽甜,那麽柔,那麽飄,就像在做一場曠世美夢!
以前,也有宮人吓她,告訴她,被送給内侍做對視的宮女有多凄慘,他們說,内侍後天缺陷,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得到,他們不能同房,所以就用女子來做虛無的取樂,他們會咬,會撕扯,會毒打,會做各種不堪入目的事情。
因爲,他們不懂得親吻。
可是,這一刻,魏子修明明……明明是會的,那是一種神奇的力量,有微妙的電流遊走全身,讓她的身體不自覺的跳動起來,所有的寒毛都在群魔亂舞,她竟……從沒有這樣歡喜過!
她想……她已經醉了!
她的眸光迷離,魏子修的薄唇彎得更加迷人,他低低而迷醉的嗓音,竟也有幾分迷醉:“淺紫,你爲什麽要在出嫁的時候讓我發那個誓?”
這麽近的距離,這麽親密的接觸後,她的魂魄在胡亂飛舞,她覺得自己已經飄了起來,她那麽歡喜,自己的良人竟這樣溫柔,她忘了這是現實還是夢境,她俏皮而羞澀的笑着:“我是娘娘的宮女,當然事事以娘娘爲重,娘娘是我的天,你若是敢怠慢娘娘,我就死給你看!然後變成厲鬼,拉你去地獄作伴!”
魏子修眸底的笑意漸深,他是被廢了,他是不能品這世間的極樂,可是,他終究不溶于肮髒的宮廷,上天沒有割去他的雙唇,他還是有溫存的資本!
他想,自己身上能夠吸引女人的,大概就是這最後的溫柔了!
原來,溫柔是女人的利器,也可以是男人手中的利劍!
所以,他笑得如此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