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有一絲羞澀,轉身,望着窗外的月光,說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麽時候喜歡他的,隻是,時日久了,相熟了,他就在我心裏了!我想,也許是在他一次次不辭辛勞前來未央宮任勞任怨的時候,也許是在他細心的給我講解該如何照顧娘娘的時刻,也許是在他經曆磨難之後不該初心用心維護未央宮的時候,也許是那大風大雪中他堅持守在未央宮爲娘娘看診的時候,總之,他早就在我的心裏了!我隻知道,我是娘娘的侍女,娘娘有榮光,才有我的榮光,他護的是娘娘,卻也是我,是我們整個未央宮上下!”她挑眸望去,堅定潛藏在一字一句中,“薛靈,在這宮廷,咱們并肩走過,什麽樣的人沒有見過,多的是爲了自己的利益踩着别人的屍體往上爬的人,可是,魏子修就不一樣,不管遇到怎樣的境遇,他永遠淡淡的,他知書達理,一身正氣,在這宮廷十年如一日,出淤泥而不染,秉承本心而活,已經勝過了許許多多的男子!比那些昧着良心算計旁人的黑心之人要好太多!”
薛靈默然長歎,淺紫沒有說錯,魏子修除了有些木讷和古闆,實在是這宮中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淺紫又轉眸望向薛靈,說道:“雖然,我說我嫁他其實也有爲娘娘籠絡他的意思,你們未必會信,娘娘未必肯聽,可是,我的心始終與未央宮、與娘娘聯在一起,若不是真心誠服與娘娘的人,我斷然不會嫁,我也會像你一樣老死在這深宮中,與娘娘生死相依,也能有個忠心不二的名聲流于後世!所以,我嫁他,看中的是他多年不改的忠心!”
薛靈明白淺紫的心意,到底還是擔心,又起身走到淺紫身邊,握住她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依依問道:“娘娘說過,淩薇嫁他,未必幸福美滿,你與他認識多年,當真能确定他的心意麽?他那樣的人,看起來無欲無求,隻是秉承自己良心做事,對誰都溫婉和煦,你當真把這一絲客氣與禮貌當成了愛戀麽?”
淺紫依舊不在意,笑容清爽猶如吹過山間的夜風,并不躁動,隻是淺淺掠過,有灼熱的感覺襲上心田,她道:“正如你所說,他已經是無欲無求之人,斷不會有太多的牽扯和糾葛讓我難受,其實,我從不思考他喜歡的人究竟是誰,或者到底有沒有,我隻知道,他人很好,是個可以托付的人兒!”
薛靈止了話頭。
淺紫道:“咱們都是命中注定做白頭宮女的人,最好的去處不過是找個自己喜歡的人相互扶持麽?”
薛靈莞爾,隻是抓着淺紫的手,不在言語。
這一夜,薛靈依舊無眠。
淺紫挑簾望去,在床上說道:“薛靈,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魏子修忠于娘娘,斷不會薄待我的,不然,娘娘豈會答應?我也不會終日留在他府上過爲柴米油鹽操心的日子,我的心在未央宮,我們是最好的姐妹,我必然要來與你作伴,一生一世也不會分離!我隻是希望,下次神醫來欺負咱們未央宮的時候,魏子修可以前來保護,再說……若有一日,娘娘的恩寵淡去,還有我籠絡着一名會醫術的人,娘娘的身子斷不能缺人伺候,所以,有他在,咱們什麽也不用怕!”
薛靈聞言愕然。
恍然間,他看到淺紫低落的帕子上繡着:
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蒌。之子于歸。言秣其駒。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淺紫已經睡去,薛靈又起身撿起另一手帕,上面寫着: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啓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憂心烈烈,載饑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采薇采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王事靡盬,不遑啓處。憂心孔疚,我行不來!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
駕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魚服。豈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薛靈愕然,記憶中,淺紫甚少會寫詩,不想這小女子的心思竟藏得這樣深!
薛靈默然歎息,念到:“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此情不可休思!
不可休也!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這就是宮中白頭宮女的心思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