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對着曦澤叩首,失神的說道:“皇上,微臣所犯死罪,不敢輕易苟延殘喘,更不敢祈求皇上原諒,微臣多謝皇上多年照拂,隻是,這送走綠衣的人偏偏是微臣的恩人,昔年骊山上,微臣命懸一線,便是皇貴妃用最珍貴的丹藥救了微臣的性命,此恩,也是聖恩,恩重如山,多年來,微臣從不敢忘,如此,便是連恨也無門,微臣愧對皇恩,今生已然無法繼續輔佐皇上治理天下,願來生化身牛馬,銜草結環,以報君恩!”
話畢,便無比恭敬的對着曦澤磕了三個響頭。
然後,起身,轉身,搖晃着虛浮的身子朝着承光殿的大門跌跌撞撞的走去。
曦澤從悲傷中猛然驚醒,他什麽意思?叩首死别嗎?
他剛剛失去了一個至親,現在還要承受失去最重要的肱骨之臣的痛楚嗎?那叫他如何承受?!
一瞬間,曦澤的眼眸變得無比狠厲,仿佛有殺意凜冽,他冷冷的說道:“夏晚楓,你給朕聽清楚了,你要是敢自尋短見,朕就殺光你夏府的人給你陪葬,說到做到!你不要逼朕……”
走到一半的夏晚楓聞言,猶如被雷電擊中,猝然轉身,便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地!
他看到曦澤冰冷的目光中有不可控制的誘惑:“你辭官的請求,朕不同意,你既然知道,朕于你有大恩,今生不報,還談什麽來生?不過,朕念你備受打擊,準你暫在府中養病,病好了,你就得重新來給朕當丞相,若是一直養不好,朕就拿你夏府滿門問罪,君無戲言!”
最後這一句君無戲言,徹底擊碎了夏晚楓最後殘存的僥幸。
這一刻,他竟連死也不可以!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無門了!
天空依然灰蒙蒙的,烏雲密布,似乎要讓所有的光線都淡去原本的色彩,透出深刻的壓抑來!
夏晚楓忘了自己是如何走回夏府的,他的衣衫仍舊不整,他的發絲依然淩亂,他的眼神依然空洞,他的雙唇依然不受控制的胡亂念叨着。
那模樣吓壞了夏府的下人,可是,他隻是伸手将所有人推開,直直奔向南園。
也許隻有把自己關起來,才能尋得一刻的甯靜。
然而,推開房門的那一刹那,他卻看見祈夜從房中的椅子上起身,像是要來扶他。
就在這一眼之間,消失不見的力氣全部迅速回到了身體裏,有一股巨大的力量積聚在心口,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發。
綠衣是因爲先皇的事情自盡的,這件事情,不正是掌在眼前人的手中麽?他是唯一可以接觸先皇屍身的人,也是最初知曉真相的人,那可怕的緻命的真相,不就是從他的嘴裏傳出去的麽?
夏晚楓用最後的力氣,狠狠的推開祈夜,伸手指着他,痛苦、憤怒、仇恨、失望,将最後的情分和理智全部燃燒幹淨,他怒然吼道:“獨孤祈夜……你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你還有臉待在這裏?我奉勸你,在我沒有下定決心殺你之前,你有多遠,給我滾多遠,要是滾慢了,下一刻,我就能親手殺了你!你滾!我沒有你這樣的朋友!我沒有你這樣的伴!你現在立刻馬上滾蛋!”
祈夜的眸底泛出淚意,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晚楓,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樣……”
“你還有什麽可解釋的?!獨孤祈夜,枉我将你親自接來南園來奉若上賓的對待,你竟親手葬送了綠衣!你還是不是個人?!”夏晚楓瞪着駭人的眼眸,仿佛要用盡全部力氣才能克制住心頭的殺意,“你敢說,你不知道先皇是被綠衣誤害的?你敢說,這個真相不是你爲了在燕雲傾面前邀寵出賣給她的嗎?!你怎麽可以這麽自私?!就爲了讨好你心愛的女人,你就将綠衣推下地獄的深淵!你知不知道,綠衣是我的命啊,你怎麽可以這麽狠毒?!她哪裏得罪你了,竟要爲你取悅情人付出生命!憑什麽?!”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晚楓!不是這樣的……”這一刻,祈夜不知該如何解釋這深埋的誤會,他隻是擔心,如果,這一刻,他沒有陪在夏晚楓的身邊,他還能不能繼續活下去。
再多的委屈、冤枉,他都願意咽下,再多的痛苦,他也願意背負!
他極力忍住眸底的淚意,說道:“晚楓,我與你相交三十載,我是怎麽樣的人,你最清楚,我哪裏是那種出賣朋友讨好女人的人,我讨好雲傾有什麽用,我再怎麽讨好她,她也不會愛我,更不會看我一眼,我何必還要如此傷害你跑去讨好她?!”
夏晚楓見他不走,竟上前來扯,發瘋一樣的吼道:“我不會再聽你說,你給我滾蛋,有多遠,滾多遠,你現在馬上給我滾出去!滾……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祈夜咬唇死死忍住淚意,還是忍不住,他站在地上不肯動,夏晚楓就使勁的拉扯,很快,就将祈夜的衣服拉扯得零零亂亂。
拉扯之間,祈夜痛苦的說道:“晚楓,我什麽也沒有說,我是告訴了皇上,可是我沒有告訴皇貴妃,我沒有!我不可能告訴她,我太清楚你了,你那麽愛沈綠衣,我要是害她的命,不就等于害你的命嗎?我怎麽可能那樣做!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是我……晚楓……你相信我,我不會這麽做的……絕不會……”
祈夜崩潰了,已然語無倫次!
可是,就在他零零亂亂的解釋的時候,大力拉扯他的夏晚楓忽然停了手中的動作。
祈夜的衣襟都被拉得七零八落,露出了他修長健碩的胸膛,在胸口的正中心,有一抹已經結痂的紅色,那樣刺眼。讓他所有的力氣全部化爲烏有,徹底凍結,再也不能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