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傾是,沈綠衣亦是。
這是誰也無法逃脫的宿命!
雲傾覺得自己這一生,也許嫁的不僅僅是愛情,還有仇恨。
那些糾纏在一起的欲孽,有時候就像沒有一絲縫隙的籠子,又小又悶,将她死死的罩住,遮蔽所有的光線,讓她在黑暗中寸步難行,甚至窒息!
愛過恨過掙紮過,終究是麻木了!
試問,但凡有心之人,在親耳聽見自己的母親被侮辱的時候,可還能繼續忍?
即便是爲了道義,也不一定能忍,更何況,那人原本就是自己恨着的人!
她的聲音像鬼魅,幽幽的飄蕩在沈綠衣的頭頂,就好像是一股魔咒,要将沈綠衣就地扼殺!
恨,不可抑制的恨,随着她剛才的侮辱,變得妖冶而不可控制!
就像施了肥的土地,藤蔓瘋狂的滋長!
盡管雲傾覺得自己應該好好做一個人,不應該跟鬼魅扯上關系,她讨厭用魅惑的語氣去說話,可是,變成自己不喜歡的那個人,也不過是頃刻的事情!
她死死的盯着沈綠衣,她看不清自己現在的模樣,她想……大概是暴突着雙眸,血絲滿布,交錯縱橫,有奇異的光芒像彩虹一樣閃爍,然後,不斷變化!
一品紅……曼陀羅……鈎吻……黃杜鵑……夾竹桃……虞美人,還有……飛燕草……
對于沈綠衣而言,每一樣都是那樣的熟悉,她早已反複研究過許多回了,研究怎麽樣的配制可以讓一個人在最短的時間裏斃命,研究怎樣才能麻-痹對手找不到這毒藥的源頭和它具體的分量!
她相信,沒有親自看到她調制的人,不會那麽輕易的分辨出那毒藥分别是哪幾種毒花,又是怎麽樣的配制,因爲,調毒十年,就是爲了掩蓋這一切!
沈綠衣恍然笑了,仰天大笑,她冷淡的臉上仿佛也有了色彩,是冰冷如絞殺一樣的光芒:“沒錯,你都查出來了?毒死赫連蘭君的就是這七種花調配的毒藥……是我親手調制的!因爲她該死!但……”
雲傾的心口泛起濃重的恨意,擡步向前,毫不客氣的揚手揮去。
——沈綠衣,你說誰該死?!
沈綠衣相信,這一巴掌,雲傾蓄滿了力量,便是想将她一掌拍死,她冰冷的眸底反射出迅猛的閃電來,她死死的握住雲傾揮至一半的手腕,暗暗咬牙,瞪着眼眸迎上她的目光。
雲傾心頭大恨,眼淚已經全部退盡,隻剩下空洞的眸底,就好像是沒有靈魂的軀殼,沒有任何感覺:“沈綠衣,該死的是你!”
“怎麽該死的是我?明明是赫連蘭君!”沈綠衣激烈的反駁道,“燕雲傾,我就問你一句,她赫連蘭君作的孽,憑什麽由我的父母來承擔?憑什麽?!她本來就是赫連家族的人,是皇室宗親,同姓不婚,她卻要勾引先皇,她算什麽東西?她自己恬不知恥,難道要先皇的一世英明也毀在她手上嗎?!把她趕出晉宮送她去做燕國的皇後,讓她繼續養尊處優,錦衣玉食已經夠便宜她了,她還要作亂,我父王一身戎馬,爲大晉江山鞠躬盡瘁,效犬馬之勞,功績累累,本應榮華一生,安享晚年,可是,卻栽在赫連蘭君的詭計上,就連我的母親,也是因爲這事郁郁而終,赫連蘭君手上沾着兩條活生生的生命,她不該死,那誰該死?!”
說到最後,沈綠衣狠狠的将雲傾的手甩出去。
雲傾不可控制的後退,但卻以出乎意料的定力在半米處站定,她死死的盯着沈綠衣,問道:“你也知道你爹永王是打仗的犬馬啊,那麽,沙場馬革裹屍不應該是他最完美的結局嗎?像他這種人不死在戰場上,難道還要死在風流場上嗎?我母後成全了永王的英雄大義,讓他的犧牲蔭蔽子孫,讓你從小高人一等,備受寵愛,你怎麽不知道感激,還恩将仇報?!他就是該死,誰讓他窺探到了不該知道的秘密?誰讓他那麽自作多情的指手畫腳,他不死,誰死?!至于你的那個娘,一直拖着病怏怏的身體留存于世,不嫌多餘嗎?與其苟延殘喘看人臉色,還不如死了自在,死了,就解脫了……徹底解脫了……”
“你閉嘴!你閉嘴!”沈綠衣聞言,怒火簡直要将她燒成灰,她高高舉起的巴掌還沒有揮下就被雲傾牢牢的握住,雲傾惡狠狠的說道:“沈綠衣,你父母的死都是天注定的,老天要收他們,你也沒有辦法,可是,這些都不關我母後的事,你卻來害我的母後,你如此作孽,老天不會眼睜睜的看着而無動于衷的,知道你爲什麽是個不能下蛋的母雞嗎?就是孽做得太多了!所以,你活該沒有人給你養老送終!就連抱養來的也要被你克死!所以,你不要再撫養皇子了,你的孽造得太多,命又太硬,養多少,就克死多少!”
“你……你住口!你這個妖孽!”沈綠衣怒然狂吼。
不能生育和三皇子的離世是沈綠衣心頭最痛的傷口,永遠鮮血淋漓,被如此挑破,已經不再是幾個耳光的疼痛,簡直能将她就地淩遲。
沈綠衣的氣焰在淚水中消減了一半。
然而,雲傾并沒有收手的意思,她邁步向前,步步緊逼:“沈綠衣,你何止克兒子,所有跟你沾邊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你不是很想知道先皇是怎麽死的嗎?那就由我來告訴你真相,殺死先皇的那個人,就是你沈綠衣!是你親自配的毒藥,親手把他殺死的,你這不肖子孫,從小就死了爹娘,無依無靠,原本是要餓死在襁褓中的,可是先皇可憐你,接你來宮中撫養,給你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就連和親都舍不得送你去,可是你呢?如此重如山的大恩,你卻舉起你的屠刀砍向他,讓他橫死,你說,像你這樣的人,狼心狗肺,大逆不道,老天不收你,收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