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頓了頓,又問道:“關于老晉帝與先皇後之間的事情,公主知道多少?”
雲傾的視線一頓,仿佛已經僵然,她茫然的說道:“母後從不會告訴我關于老晉帝的事情,就連她爲什麽會嫁給老晉帝做皇後,她一個字也沒有告訴我,還是多年以後,我從别人的口中知道,她嫁給老晉帝是因爲在她還沒有去燕國的時候,他們……他們就是相愛的……”
“是誰告訴公主的?”他的目光有雲傾想象不到的敏銳,“我猜……不是赫連曦澤說的,他不會說!”
“是沈綠衣!皇上的靜妃!”憶起往事,雲傾的心頭有莫名的惆怅浮起,她幽幽的回憶着,“那一年,我一時沖動,就去了綠影宮,當時,她正在彈琴,我還記得,她當時彈的曲子是《鳳求凰》,母後在世的時候,我也彈過一次,卻被母後斥責了,我總覺得這曲《鳳求凰》對母後來說意義重大,不然,當時母後不會有那麽激烈的反應!”
北宸淵點了點頭,就好像心底一片清明:“是了,這樣說來,所有的事情就都對上了……”
在雲傾探尋的目光中,北宸淵目光幽深含着一縷心痛說道:“公主大概是不明白的,這曲《鳳求凰》是老晉帝和先皇後的定情之曲,在先皇後還沒有去燕國之前,他們就經常在一起以琴笛合奏這《鳳求凰》,這曲子對先皇後而言意義頗爲重大,那是老晉帝對她表達情意的證明!是他們綿綿情意的見證,也是愛情碎裂被迫分離的開始,永王就是無意間看到他們一起合奏這曲才識破了這段不被世俗所融的情感,也是永王強迫先皇後遠嫁燕國的!那時,所有人都以爲,先皇後再也不會回到晉國!就連先皇後自己都是這樣認爲的,她是極剛強高傲的女子,不能忍受這樣的别離,所以,她在離去之前就秘密做下絆子,不足一年的時間,永王就戰死沙場,永王的妻子,也就是沈綠衣的母親也跟着去了!這所有的事情,老晉帝後來都知情了,出于愧疚,他将永王的女兒也就是沈綠衣,接到宮中來撫養,卻不想養虎爲患!這葬送老晉帝的人就是沈綠衣,用的就是公主手中的毒藥!”北宸淵冷笑,“沈綠衣反複彈奏這曲子,不就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這失去雙親的仇恨是從何而起的嗎?”
沈綠衣……沈綠衣……原來是沈綠衣!
原來那個害死母後的人是沈綠衣!
雲傾咬着牙,恨意跟着不甘一點一點的滲透出來:“怪不得曦澤如此維護,沈綠衣救過曦澤的性命,爲了給曦澤試藥永遠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力,還是曦澤登基之路上最不可或缺的一環!所以,她在曦澤的心中已經是融入骨血的至親,所以,曦澤不會殺她!”
惶惶的恨意中,又聽到北宸淵道:“赫連曦澤不殺沈綠衣的原因,公主也許隻知其一,卻不知其二!”
還有其二?雲傾挑眉,似乎有極大的興趣:“是什麽?”
北宸淵道:“先皇是被誤殺的!沈綠衣的毒藥是給先皇後的,先皇後試藥之後,卻以爲那是要給老晉帝的,所以,又喂給了老晉帝……沈綠衣到現在都不知道害死先皇的兇手,其實……就是她自己!”
這一刻,雲傾終于明白了,爲什麽老晉帝所中的毒和母後所中的毒是一樣的!原來是個天大的誤會!這真是一個極其諷刺的大笑話!
雲傾仰面朝天,失聲而笑:“哈哈哈哈……”
“天意無常!如果不是一樣,也許,這個案子就會永遠沉淪在地底下,在沒有重見天日的那一天!”
雲傾絕望的笑着,輕輕問道:“所以,雲貴嫔也是被沈綠衣毒死的,用的也是我手中的毒藥,是嗎?”
“是!”
雲傾将手中的粉末狠狠的握住,仿佛是要将它們都融化:“那年,葉氏用毒蜂攻擊我,想把我至于死地,就是沈綠衣來救的我,也是她給我吸出的毒藥,我不明白,她明明知道,她是我的仇敵,爲什麽還要來救我的性命?是算準了,她救了我的性命,我就不會找她報這不共戴天之仇嗎?”
他的臉上并不見驚訝,所以這些他都知道,這麽多年了,他一直沒有出現,原來隐藏在這晉宮的一角,暗暗的打探着關于自己的一切。
他道:“如果公主出于良心的責備,不舍得對她出手,那就讓我來替公主解決,沒人認得我,我去出手,不會有人懷疑到公主的身上,我來,隻是想問一句,大仇得報之後,公主是否……”
“北宸淵!”雲傾截斷北宸淵的話,他的眉宇間上泛着刻骨的哀傷,他垂下目光,他害怕被拒絕,他不想聽,卻還是聽到雲傾道,“這是我與沈綠衣之間的恩怨,我要親自去了結,謝謝你來告訴我真相,現在,你走,有多遠走多遠,再也不要回來!”
他滿面憂傷的望着雲傾,一動不動。
雲傾伸手來推,她哭了,低喊着:“北宸淵,你走啊,你快走,不要讓皇上看到你,不要去報仇,我要你活着,我要你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你走啊,離開這裏……”
他像一樽石像已經粘在了地上,雲傾的力氣根本就推不動。
“你走啊……”雲傾絕望了,“你殺了沈綠衣,一定會有很多人找你報仇的,皇上如果抓到你,他一定會殺了你,我保不住你……你走啊……我不會有事的……你走啊……我求你了!啊……”
他哽咽的開口:“我可以走,前提是,你必須跟我一起走,否則,你在之地,十裏之内,我必出現!”
他終于走了,雲傾看見他打開了正殿的大門,消失在夕陽的盡頭。
雲傾跪在地上,凄厲的哭着:“你走啊……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