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傾彷徨的轉身,有那麽一瞬間,她痛恨這寝殿的大門是關着的,隔絕了她的視線。
光影似乎要淡去,她害怕,害怕曦澤的儀仗會停留在未央宮的大門口。
她不是怕被“抓奸”,她不怕進冷宮,她不怕在孤寂中凄涼的死去!
她怕的是……她身邊唯一的這個故人會慘死在曦澤的屠刀之下。
一瞬間,蕊兒死前的模樣和容兒死前的模樣那麽深刻的交疊而來,那種窒息的感覺,讓她痛不欲生。
她還記得那一年,自己的手帕從魏子修的懷裏掉落,她哭着喊着求着甚至以死威脅,都沒有用,她的眼淚抵不過皇權,她的愛戀她的喜怒哀樂她的掙紮最終還是在帝王的威嚴之中全部化爲灰燼。
她抱着自己哭,哭得昏天暗地,沒有用,該有的沉痛,一分都不少!
所以,那人如果成爲了帝王的敵人,她也不一定有那個能耐去保護!
她能解決的敵人,隻因爲,那個人也是帝王的敵人!
這就是骨感的現實,這就是沒有母家儀仗的她所必須面對的最殘忍的事實!
而北宸淵,就是帝王的敵人!
身後他的聲音又滄桑的傳來:“對不起,昔年公主被趕至上陽行宮的時候,我明明是有機會帶公主走的,也許那是唯一的機會,然而,我卻因爲不慎從高樓跌落傷了腿腳,錯過了……公主,你受苦了……對不起!”
雲傾覺得有淚意上泛,有窒息的感覺掐住她的喉嚨口。
她轉眸,忍住那淚意,問道:“所以,北宸淵,你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這座宮殿,是嗎?”
“是!”他堅定的回答着,就像他的眉宇,那麽執着的蹙在一起,讓中間陡峭的山脈那樣溝壑分明。
雲傾聽到,那滄桑的聲音中有濃重的風霜滋味,就好像是站在雪地裏,隔着大風大雪,卻那樣清晰的走來:“也許……公主已經忘記了我曾經說過的話,可是,我沒有忘!我會爲我所說的每一句話負責,不會像赫連曦澤那樣,随心所欲,來去自如,愛了一個又一個,封了一個又一個,抛棄了一個又一個!”
他的話語,在說到“赫連曦澤”四個字的時候,有濃烈的殺意不可控制的襲來,就好像是化成刀的風。
低首,他雙手上的厚繭那麽明顯,雲傾相信,這一刻他站在自己的面前,已經做好了與曦澤決一死戰的準備,而且,他不一定會輸!
雲傾想伸手捂住他的嘴,可是,她沒有,她隻是側眸望着别處,盡量不去他那刻滿傷痕的眸底,隻是冷漠的說道:“不管他是怎麽樣的,是愛我的,還是愛别人的,他終究是我的丈夫,這一輩子,我既然嫁給了他,我認命!”
這一刻,對着這最後的故人,雲傾願意說實話!
北宸淵目光深深的望着雲傾,他一字一字沉痛的說道:“你可以離開他,離開那個口是心非的男人,你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你不是隻有待在他的身邊你才可以繼續活下去!也許,你早就該離開他了,隻是,你的心被太多的東西束縛,所以,你總是委屈自己!”
分開豈是這麽容易,那懷宇怎麽辦?
雲傾合眸,将淚意和委屈齊齊咽下。
北宸淵又道:“如果,你留在這裏隻是執着于你心中的仇恨,那麽,大仇得報之後,你會離開這座宮殿嗎?你願意去過平凡的生活嗎?你願意抛開這讓你疼痛而仇恨的宮廷,隻做一個普通的人嗎?你願意……履行我們的婚約嗎?”
眼淚還是止不住,雲傾悲傷的說道:“我的暗線都死了,再也不會有人告訴我,我的仇人是誰!我愧對泉下的母後……我對不起她……我是個不孝女……”
雲傾哭得傷心。
溫暖的懷抱将她圈住,她的雙眸抵在他堅實的胸膛上,他低首在她的耳邊輕輕的哈氣:“不,你還有我……我不會讓你做不孝女!”
雲傾猝然擡眸,望向他,分開彼此之間的距離,淚水刹那凝結在睫羽的那一尾,雲傾茫然問道:“你什麽意思?”
北宸淵收回自己的雙手,這一刻,他願意和雲傾保持适當的距離,他不害怕等待,因爲他已經等待了太久。
他深深的望着雲傾,他從懷裏掏出一包粉末,遞給雲傾。
雲傾伸手接過,打開一看,那白色的粉末散發着誘人的香味,仿佛混合着許多的花香一起襲來,雲傾将它送到鼻尖,卻聽北宸淵道:“這是緻命的毒藥,不可以沾!”
雲傾一愣,拿開手,道:“難道……這就是害死我的母後的東西?”
“對!”北宸淵點了點頭,說道,“這是由一品紅、曼陀羅、鈎吻、黃杜鵑、夾竹桃、虞美人和飛燕草調制而成的毒藥,這幾種花,每一種都足夠緻命,而這包藥是我在夏府的南園找到的,應該是獨孤祈夜調制出來用以匹配的!”
雲傾握緊手中的毒藥,不可置信的問道:“你去過夏府?有沒有被發現?”
北宸淵的眸光微微一轉,道:“我的輕功已經練得極好,步履如貓,就是走在屋檐上,熟睡的獨孤祈夜再靈敏也不會察覺,所以,他若是不去查,是絕不會知道自己調制的毒藥已經失竊了!更何況,他調制這東西是在兩年之前,他毒死了你所有的暗線,便以爲,秘密已經永遠石沉大海,斷不會有重見天日的一天,所以,他也不會去檢查!”
雲傾聞言,又暗暗放下心來,她擦幹了面上的淚水,走到北宸淵的面前,說道:“你都查清楚了?兇手是誰?”
北宸淵的目光依然幽深,就像是開在暗夜的昙,那種誘惑力不可言喻。
雲傾的靜靜的聽着,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
恨意在真相即将來臨的那一刻,尤爲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