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克制不住的淚意在眼眶中翻湧,随着這一聲聲猶如催命一般的叫喚,不停翻騰着,悲傷浸潤全身,綿綿無止盡,曦澤痛苦的合眸,将陣陣淚意盡皆逼退,深深吸氣,再開口已是哽咽:“承佑,朕也希望皇貴妃能快點回來,可是……朕現在沒有辦法讓她回來……”
“那你就快點想辦法啊!”不知不覺,眼淚已經四布承佑的面龐,“你是聖明的大晉帝王,英雄蓋世,能有什麽是你辦不到的?你快想想辦法把母妃接回來照顧承佑啊,難道你想讓承佑一直做沒有娘的孩子嗎?那承佑多麽可憐?”
可憐?曦澤慘然扯出一抹淡薄的笑容,第一次,曦澤覺得身爲帝王的自己,其實也可憐,隻是這可憐無人可訴,無人能懂,再睜眼,承佑哭得稀裏嘩啦的面容在眸底變得一團混亂,這是他最疼愛的長子,他一向以爲承佑桀骜不遜、目空一切,仿佛一切皆不在話下,此刻倔強的流着眼淚,是如此的令人心疼,曦澤緩緩歎息道:“承佑,朕……母命難違,你也要理解朕!皇貴妃身體還未痊愈,朕無法将她接回!你放心吧,朕已經派魏禦醫去上陽行宮了,待他醫好了皇貴妃,皇貴妃就能回來了!”
承佑仍然疑惑不止:“都一個月了,那個魏禦醫怎麽還沒有醫好母妃?母妃到底何病?”
“她……”要如何向承佑解釋,曦澤有些許爲難,“總之,就是病了!”
承佑見曦澤開始敷衍他,怒氣一下子撲騰上心頭,他忍了忍眼淚,向曦澤走進幾步。? ?? 含着怒氣道:“父皇,你不會真的以爲母妃瘋了吧?她沒有瘋,承佑****跟她在一起,母妃一切正常。還是和以前一樣疼愛承佑,她沒有瘋!你不要騙我了,母妃根本沒有病,你快把她接回來!”
承佑的嘶吼格外凄厲而張狂,聽在曦澤耳中。砸在曦澤心頭,整個皇宮,大概隻有承佑和他自己認爲雲傾沒有瘋,曦澤不知自己是該欣慰還是難過,十分痛心地說道:“承佑,朕已經跟你說了,你是個男子漢,要有擔當,要擔得住事,朕不求你現在就給朕分擔國事。最起碼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不要像月恒那般,還要朕事事操心,總之,皇貴妃會回來,但不是現在,你不要再哭鬧了,沒有用的……馬上就要過年了,安生些,朕謝你!”
一個月了。每次來見曦澤得到的都是這樣的回複,承佑已是怒到極緻,低低吼道:“是不是因爲太後不讓母妃回來,所以。你就不去接母妃,我去找太後!”說完,就轉身往外跑!
“站住!”曦澤的聲音瞬間轉寒,滿是肅殺,望着承佑不甘的轉身站定,滿是倔強地回望。曦澤無比鎮定、無比清晰的将叮囑的話砸出雙唇,“你給朕聽好了,太後鳳體未愈,你不許去壽安宮打擾,更不準到她面前去說皇貴妃的事,否則,朕就打斷你的腿!”
承佑大驚:“爲什麽?”
“沒有爲什麽!”曦澤再也克制不住怒氣,大聲吼道,“你去了也沒用,她是不會相信你的話,也不會同意将皇貴妃接回來的,你給朕安生在聖甯宮待着,不要到處亂跑!”
這一刻,仿佛終于釋放了壓抑在心頭的那一縷恨意,從那被無辜堕掉的孩子開始,母子早已生隙,如今如此步步相逼,已是難以回到從前。
但她到底是自己的母親,作爲一個君王,不可以沒有孝道,所以,他又必須隐忍。
承佑被吼得有些戰栗,咬着唇站着,不說話。
曦澤見承佑冷靜了下來,也放緩了語氣:“你若是不喜歡後宮那些妃子,就不要踏出聖甯宮,她們不會踏進承光殿的,你也能清清靜靜的過年!現在,回你自己的偏殿,把太傅教過的課文全部重新背一遍,過年之前,朕會檢查,若有一篇背不出來,戒尺伺候!”
承佑滿是不甘的站了半晌,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恨意、埋怨、悲傷交錯重疊,卻又無可奈何,多麽希望自己能一夜長大,若是手上握有權力,便不會落得這般無人照拂、母子分離的境地,第一次,承佑覺得自己手中的權力是如此的渺小,甚至是一團沒有用的廢物,強大,一定要強大起來,這才是他的出路。
而眼下,他隻能忍。
承佑恨恨地轉身,朝着聖甯宮的偏殿一步一步地走去。
曦澤望着承佑漸漸離去的背影,四肢漸漸僵硬,心也一點一點變得木然。
是習慣了在哀傷中沉淪,所以,麻木也變得不自知?
還是,原本心就是麻木的,所以沒有哀傷的知覺?
一切無解。
曦澤淡淡呢喃着:“遲遲鍾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
慘淡的笑容爬上嘴角,君如磐石無轉移,隻是卿不知!
承佑沒有再踏出聖甯宮。
妃子們見不到曦澤,也見不到皇長子,紛紛焦急不已,日子似乎比以前更難過了。
這幾日,沈綠衣一直徘徊在聖甯宮周圍,希望能看見承佑,可是總是不見他的身影,正暗自着急時,中宮的掌事女官疏影款款向她走來,福了一福道:“靜妃娘娘,皇後娘娘召見!”
沈綠衣微微一驚,有些遲疑地望了望聖甯宮,還是不見承佑出來,隻好跟着疏影來到了朝鳳殿。
擡眸望去,王甯暄的笑容依舊端莊溫和,仿佛熠熠生輝,曦澤已經快一個月沒有踏進中宮了,可是這一切仿佛對于中宮而言一點關系也沒有,就好像中宮的寵愛還如往日般興盛一般。
沈綠衣暗暗佩服王甯暄,真是比妃子們都沉得住氣,微微屈身道:“臣妾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