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居原有的宮人都被四喜帶走了,唯有一個剛剛送來的婢女琴心在水仙居中伺候雲傾,不過此刻琴心也被雲傾遣退了。
空曠的大殿内,沒有一絲聲響,幽靜得過分,但雲傾此刻的思緒卻亂成了一團麻。
她仔細回憶着今天生的所有的事情,一點一點仔仔細細地想,不放過任何一個死角地思考。這場陷害她私會的局,其實并沒有多高明,可是有了承佑的供詞和那個裝着茉莉花的香囊,一切就變得百口莫辯了。
想到承佑,雲傾不禁萬分失望,從第一次遇到承佑,到後來她拼了性命的施救,再到靈犀殿内敞開心扉的交談,她以爲她與承佑之間已經建立起了堅不可摧的情感,爲什麽最後他要在這最關鍵的時刻恩将仇報?
雲傾仔細回憶着這段時間以來與承佑相處的點點滴滴,但她實在找不出自己到底哪一點得罪了承佑,以緻于他要将她往火坑裏推!
可是若不是她一直對承佑信任不疑,又豈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
難道在這深宮之内,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就這般脆弱不堪嗎?
不過,最令她失望的,是曦澤!
雲傾以爲與曦澤經曆了那麽多的風風雨雨之後,他一定對自己深信不疑,這以愛情爲基礎堆積起來的信任必然牢不可破!但事實是一個來路不明的男子和一個香囊就能将彼此之間的信任瞬間擊潰!明明昨天自己還躺在他懷裏告訴他自己隻愛他一人,絕不會博愛,爲什麽轉頭他就會相信自己會背叛于他?
他們之間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那麽“愛情”又算什麽?
還有那香囊内令人匪夷所思并徹底将她置于死地的茉莉花,是誰動的手腳?是誰趁她不注意偷走了她的香囊?又是誰将她的喜好窺探得如此明了?
就在雲傾沉浸在自己一團遭的思緒中不得其解時,水仙居的大門忽然被人打開了。
雲傾擡眸望去,竟是曦澤沉着臉一步一步地走了進來!
于是雲傾緩緩坐好身子,直直望向曦澤,希冀他已經查清了真相。
然而,她等來的是曦澤怒不可遏的質問:“燕雲傾,你爲什麽要這樣對朕?難道就因爲那個泓烨長得比朕俊美嗎?你就這麽迷戀他的美貌嗎?!”
原來他還是不信自己,雲傾失望到了極點,她極力忍住眸中打轉的眼淚,揚起慘然的笑容望着曦澤,斥道:“赫連曦澤,你就是個瘋子……”
曦澤見狀心頭猶如火上澆油,他兩步跨到雲傾面前,抱起雲傾就往水仙居内室大步走去。
雲傾被曦澤突然的舉動驚得大叫起來:“赫連曦澤,你這個瘋子,你要幹什麽,快放我下來!我是清白的,爲什麽你就是不相信……”
夜,妖娆而令人迷亂,像無底的深淵瘋狂地吞噬着靈魂,失去了理智控制的情感在這一刻毫無保留地被宣洩出來,沒有節制,亦仿佛沒有盡頭。?¤
最後在這迷亂的夜色中,隻剩下雲傾聲嘶力竭的嘶吼……
翌日清晨,雲傾起身來到銅鏡前坐下,望着自己身上遍布的掩飾不住的傷痕,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滑落。
他……竟然這樣對自己!
一瞬間,滿腹的委屈與不甘盡皆化作怒吼沖破喉嚨:“赫連曦澤,我絕不原諒你……”
就在這時,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雲傾以爲是琴心進來了,她連忙攏了攏身上的衣衫,收住眼淚轉眸望去,卻見承佑戰戰兢兢地站在自己面前,滿面驚恐道:“榮母妃,你……你怎麽受傷了?是父皇打了你嗎?疼不疼?”
曦澤不是已經下令任何不得進入水仙居探視嗎,他又是怎麽進來的?
雲傾收回視線,目無焦距地望向銅鏡,冷冷道:“你還來幹什麽?你走吧……”
承佑并沒有依言離開,他又朝着雲傾走近了幾步,從衣袖内掏出一個紙包,顫聲道:“我不知道父皇會打你,所以沒有帶傷藥來,我隻帶了一隻烤雞,榮母妃,你快趁熱吃了吧!”
害了她又送烤雞給她,他到底是站在哪邊?雲傾轉頭一掌拂落他雙手捧着的烤雞,恨聲道:“是不是看到你父皇沒有殺了我還不甘心,非要送隻毒雞毒死我,你才能滿意?!”
承佑吓得立刻跪倒分辨道:“不是這樣的,榮母妃!這隻烤雞是我從我的早膳中帶來給你吃的,它沒有毒,我真的沒有下毒!榮母妃,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就撒了個謊,會把你害得這麽慘,但是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要你死!”承佑痛哭流涕地訴說着心頭的悔恨,“我知道,你是後宮之内除了父皇母妃以外唯一一個真心待我的人,你對我的疼愛沒有一點假,我都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得到,我真的不想害你,可是……可是她……她非逼着我這麽做,我也沒有辦法,我也有我說不出的苦衷,對不起,榮母妃,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會這麽嚴重,我真的不知道父皇會這麽狠心地打你……榮母妃,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對她了誓,隻幫她這一回,真的就一回,以後……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雲傾靜靜聽着,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次滑落。她轉頭望向哭得一塌糊塗的承佑,沉聲問道:“你口中的那個她,是誰?”
承佑聞言愣了愣,道:“我……我現在不能告訴你她是誰!不過,榮母妃,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你相信我……”
“相信?”雲傾突然覺得這兩個字無比的可笑,她慘然笑出聲,死死盯着承佑,恨聲道,“我如果不是相信你,會落到今天這步境地嗎?可是你又是如何對待我對你的‘相信’的?現在你不肯告知誰害我,還讓我繼續相信你,這一切換做是你,你會如何決斷?”
承佑答不出來。
雲傾見狀收回視線,細細端詳着銅鏡裏的自己,一字一悲道:“你父皇沒有打我,但是他幹了一件比打我還要令我痛苦十倍的事情!你們父子都一樣,在我相信你們的時候,全都将我的‘相信’毫不客氣地踩在腳下,肆意踐踏,現在,我已經絕望了,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了!”
說完,她就自顧自地執起梳子,漫無目的地梳着長。
而另一邊,承佑仍不死心,他跪在地上往前挪了好幾步,一把抓住雲傾的手腕,懇切地哀求道:“榮母妃,你打我出出氣吧,我保證不哭,隻要你能原諒我,叫我做什麽都可以!我是真心來向你認錯的,我向你保證,今後絕不會再犯……”
雲傾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任由承佑拉扯自己的手,這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要不要再相信承佑最後一回。
最後,她憤怒地甩開承佑的手,低聲道:“夠了!你起來吧,我不怪你了,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終究還是不忍,終究是自己心疼過的人兒,她還是做不到真正意義上的絕情。
承佑高興極了,大叫道:“太好了,榮母妃你總算是原諒我了,你等着,我這就去給你拿傷藥,我一定很快就回來!”
說完他就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承佑果然很快就給雲傾拿來了金瘡藥,不過至于他是怎樣在禁衛的眼皮子底下自由出入水仙居的,旁人卻是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