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行宮依山傍水而建,風景宜人,十分涼爽,行宮分爲内宮與外宮兩層。内宮專供後妃皇嗣居住,而外宮則是給重要的臣子居住。内外宮之間有嚴格的界限,并有侍衛把守,外宮的大臣沒有皇上的允許和皇後的召見是不可以踏進内宮的,否則便是死罪。
曦澤由于擔心雲傾,所以雲傾的寝宮被安排在緊挨着曦澤寝宮清風殿的水仙居。
剛剛在水仙居住下,舒玉箫與顔如畫便結伴來尋雲傾說話解悶,彼時雲傾正在水仙居中擺弄各式幹花瓣。
雲傾見是她們,忙叫她們入座,并吩咐蕊兒上茶。
另一邊,顔如畫倒是對雲傾擺弄的幹花十分感興趣:“雲傾,我記得你一向喜歡桃花的,怎麽這裏還有這麽多的月季、茉莉、風信子、萬壽菊和綠萼梅?”
雲傾從蕊兒手上接過茶盞,含笑答道:“隻要是美麗的花兒,我就喜歡,不拘是桃花!”
“原來如此!”顔如畫含笑答道。
論到花,雲傾也來了興趣,于是問道:“如畫,你最喜歡什麽花?”
顔如畫俏皮答道:“杜鵑!”
“紅色的杜鵑花嗎?”舒玉箫轉頭望向顔如畫,微微一笑道,“其實我也很喜歡,我記得它還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映山紅!說起來,那樣火紅的生命倒是和如畫你很像!”
顔如畫聞言,點了點頭。
望着依舊與自己言笑晏晏的顔如畫與舒玉箫,雲傾心頭滿滿都是感動,原本以爲由于曦澤太過寵愛自己,她們就會疏遠自己,沒想到她們還是待自己如初,雲傾心中歡喜,于是道:“今天我真開心,能在後宮遇上你們兩位姐妹,是我的福分!”
舒玉箫聞言瞬間會意,含笑回應:“雲傾,我早就說過,憑你的資質,皇上喜歡你隻是早晚的事,你不必覺得心中愧疚!”
“是啊,雲傾!”顔如畫亦附和道,“别說那些不開心的事了,我們還是品茗賞花吧,人生豈不快哉?”
三人相視而笑,将所有的煩惱盡皆抛卻。?¤
這一日,傍晚下了一場大雨後,天氣難得涼爽。
夏晚楓坐在床上,雙眸癡癡呆呆地望着敞開的大門口,一動也不動。
祈夜守在他的床上,見此情狀,又急又氣,終究是忍不住:“天都快黑了,你還在等她?!她今天不會來了,以後也不會來,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夏晚楓聞言,淡淡道:“不是的!我在……看日落!”
“剛剛還下了雨,現在到哪裏去找日落?你就不能編個稍微真實一點的借口嗎?!”祈夜仿佛吃了火藥一般,暴躁不已,“你爲她癡,爲她瘋,爲她颠,爲她狂,我本也不願管,因爲我知道我管也管不住,可是現在你爲了她連命都不要了,這叫我一點都不氣,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更氣人的是,即便是如此,她又可曾來看了你一眼?!絕情到如此不聞不問的地步,這樣的女人實在是不值得你拿性命去愛!夏晚楓,你該給我清醒了!”
“祈夜你不懂!”夏晚楓收回凝望大門口的目光,他明白沈綠衣之所以不來是想讓他徹底斷了念想,免得誤了他的仕途。于是他望向祈夜,認真解釋道,“如今她是後妃,我是外臣,身份有别,怎麽好私自相見?别人會說閑話的!”
“真的是這樣嗎?!”祈夜仍舊怒不可遏,“皇上有傷在身亦過來探望了兩回,若她有心,大可以跟着皇上一起過來探望,如此正大光明,别人會說什麽閑話?就算這樣還是不方便,打個宮人來問問情況總可以吧,但即使是這樣她也沒有!我真不明白你還要對她執迷不悟到什麽時候?”
“我也不知道!”他蒼涼的笑容裏滿滿都是深切的情意,淡薄的話語裏有着無限的情絲牽繞,“祈夜,如果有一天,你也深切的愛上一個人,你就會明白,愛一個人隻要她平安快樂就好,剩下的那些苦痛,由我一個人來承受就足夠了!我聽說她夢魇了,一直沒好,祈夜,你有空就幫我去看看她,替她治好夢魇之症,可好?”
“我不去!”祈夜聞言火冒三丈,他一下跳下床,睜大雙眸瞪着夏晚楓,厲聲斥道,“你現在都自身難保了,還管沈綠衣?!還要我去醫治那個什麽狗屁夢靥之症?!我不去,我就不去!”
夏晚楓急了,伸手拉住祈夜的衣袖,哀求道:“算我求你了,祈夜!綠衣她日日被惡夢纏繞,不得安生,長此下去,如何能行?我想想都覺得心痛……我知道你一定能醫好她的!”
祈夜一把将袖子拉回,毫不客氣道:“夏晚楓,你搞清楚你現在的身份!沈綠衣現在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她有丈夫,有人管,宮裏多的是禦醫,難道還治不好一個夢魇之症?!皇上都沒說讓我去,你偏要我去給她治,我以什麽身份去?沒有帝後的傳召,私闖行宮内宮是死罪!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我又要如何解釋?”
夏晚楓答不出來。、他迅轉動着思維,胡亂答道:“那你就悄悄給她治,不要被别人現……就算被皇上現了,皇上也不可能真的治你死罪!”
“你……”祈夜聞言簡直要被氣背過去,“你夏晚楓以狀元的身份跻身晉國朝堂,又因傲人的口才被皇上相中提拔到刑部任職,一路扶搖直上,坐到如今刑部尚書的位置,如今掌着全朝上下所有人的生死,丞相之位離你隻有一步之遙,你手中的的權勢已經到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地步,有誰能擋得住你前進的腳步?你說你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你現在就是想弄個男人到夏府去做面又有誰敢置喙?要是沒有男人肯給你喜歡,那我獨孤祈夜給你做面!可你偏偏要愛那個沈綠衣,你要的到她嗎?你愛了她那麽多年,她連正眼也沒看過你一回!你還不死心!她都做了後妃這麽久了,你還是不能放下,現在你爲了她還差點就斷送了性命!她對你的态度可有一絲的改變?你還要愛她愛到什麽時候才算結束?你這個樣子你對得住誰?皇上一直将你當成丞相的繼承人來栽培,給予你最大的信任,此次你蒙難,皇上更是拿了他最心愛女人的最寶貴的仙丹來救你,你應該明白皇上他究竟有多在乎你,在皇上的眼裏,你早已不是一個普通的臣子,他是把你視爲親兄弟,才會這樣拼盡一切來救你,皇上還指着你以後輔佐他治理天下,而你呢?你是怎麽樣回報皇上的?暫且不論你觊觎後妃有多麽對不住皇上,就你這副爲了沈綠衣要死要活的樣子,你就不配皇上救你!還有你爹……你知不知道這一次你爹有多擔心你,雖然我知道你恨你爹不該納那麽多的妾,害得你娘含恨而終,可他就你這麽一個兒子,他對你的疼愛沒有假,這一次,你爹爲你操碎了心,你難道也視而不見嗎?你爹就指着你給他抱孫子,你們整個夏府都指着你榮耀一生,而我還指着你給我做伴終老一生,這麽多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而你就單單隻爲沈綠衣一個人而活,你有沒有替我們這些人想過?你滿腦子就隻有沈綠衣一個人,除了沈綠衣,你誰都不管,你什麽都不顧!可是她不屬于你,你拿命愛她也沒有用!你愛她作死啊?!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心甘情願的摔在沈綠衣的美人坑中,怎麽拉都拉不出來,以後就等着葬身其中吧!夏晚楓,你自己說,你對得住誰?”
夏晚楓無言以對。
是誰說的“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又是誰說的“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這是一場走不出、掙不脫、戒不掉的情感困局,他已經注定要葬身其中。
他仿佛是真的辜負了太多太多的期望,也頹廢了太久太久,早就該終結這一切,可是放下又談何容易,這是一場他自願淪陷的浩劫,任誰也無法拯救他,因爲所有這一切,全是出于他的自願。
良久的沉默緩緩蔓延,祈夜喘着粗氣無比失望地望着夏晚楓,直到門外傳來内侍的叫唱:“榮美人駕到!”
二人聞得此聲全都收起情緒,不一會兒就見雲傾走了進來。
祈夜連忙作揖:“見過小主!”
雲傾一邊攔住想要行禮的夏晚楓,一邊微笑道:“二位都不必如此多禮,快坐下叙話吧!”
祈夜依言在旁邊的椅子上落座,擡眸望去,猛然覺得今日的雲傾與往昔見到的有些許不同,隻見她輕啓朱唇道:“我聽皇上說,神醫與夏尚書是摯友,一向形影不離,今日我奉皇上之命前來探望夏尚書,神醫果然在!這樣可真是太好了!”她盈盈起身,對着祈夜恭恭敬敬地一拜,“昔年神醫救我一命,我至今還沒有正式謝過,還請神醫受我一拜!”
祈夜有些局促,趕忙站起來拱手當做回禮:“小主客氣了,你如今是皇上身邊的妃嫔,我隻是草民,如何能當你如此大禮?”
“神醫言重了!”雲傾謙謙有禮地答道,“你是我的恩人,無關身份,無論何時何地,我都當以禮相待!”
雲傾的笑容愈加燦爛,看在祈夜眼中仿若清晨時分的陽光緩緩播撒柔和的光粒,如起舞的精靈跳動婀娜的身姿,恣意而靈動,仿佛即刻就能将他的靈魂勾出體外。
他給夏晚楓診過脈,那顆長命丹極其珍貴,他行醫十數年從未見過,雲傾能将如此寶貴的仙丹獻出來搭救他的摯友,光這份誠心就足以令他感動,而今又親自過來探望,态度如此謙和有禮,祈夜視之心頭暖意融融,想不到後宮之内還有如此誠摯之人。
隻見她又轉頭望向夏晚楓,婉言問道:“夏尚書,你身子好些了嗎?現在感覺如何?皇上一直很擔心你!”
夏晚楓連忙答道:“多謝皇上與小主挂懷,臣已經好多了,再過個三五日,臣就可以下地自由行走了,此次多虧小主施恩救我,此恩臣至死也不敢忘!”
雲傾聞言甚是欣喜:“夏尚書不必如此客氣,隻要你身體康複,皇上必定龍顔大悅!你就安心養病,不要多想其他!”
“是!”
“那你好好休養,我就先回去!”說完,雲傾就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