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秦美人的身子似乎還是不見好,雲傾在沉香榭見到她時,她雖然精神不錯,但到底還是面色蒼白,體力有所不支。
衆妃紛紛帶上厚禮齊聚沉香榭爲月恒慶賀四歲之喜,這一向冷清的沉香榭立時充滿了歡聲笑語,不僅如此,無論是裝飾,還是吃食茶飲,這沉香榭中的一切都被打點得實在是周全妥當。
隻是,景福宮尚無主位,亦沒有人與秦美人同住,雲傾不禁好奇是誰在忙前忙後地打點這一切。就在這探尋間,麗貴嫔匆忙的身影來回穿梭在雲傾的視線中,雲傾不禁小小吃了一驚。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内侍萬年不變的公鴨嗓般的尖叫:“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雲傾收回視線,随衆人一道俯身參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曦澤一邊叫起,一邊走到秦美人身前,将她扶起,溫言道,“都說兒的生辰,娘的苦日,婉兒,今日是月恒四歲的大日子,其實最大的功勞當獎給你才是!”
秦美人聞言頗有些受寵若驚,依依起身,柔聲謝恩:“臣妾多謝皇上體恤,其實臣妾并沒有多辛苦,能爲皇上添丁照拂皇嗣本是臣妾分内之事,臣妾絕不敢喊累!如今,月恒終于滿了四歲,一日日長大,臣妾心中實在歡欣的很,還有今日要多謝麗貴嫔幫着打點一切,否則臣妾這身子怕是支撐不住的,這都是麗貴嫔對月恒的疼愛,臣妾感激不盡!”
曦澤這才轉眸望向站在衆妃之中毫不起眼的麗貴嫔,果真是悔過自新了,曦澤不禁在心中備感欣慰,這段時日她所做出的一切努力,曦澤也是有所耳聞,如今放眼望去這整個院子内亦是打點得十分妥當,他揚起微笑,贊道:“沁瑤有心了,都做得很好,待會朕一定好好賞你!”
麗貴嫔聞言,不禁喜極而泣,低福身,恭謹道:“謝皇上贊譽,這些都是臣妾該做的!”
曦澤心情大好,從奶娘手中接過大睜着雙眸大聲叫着“父皇”的月恒,領着衆人入席。?¤
不一會兒筵席便開始了。隻見宮娥排着整齊的隊列踩着碎步呈上美酒佳肴,還有伶人新排的戲法逗樂衆人,不用問也知道這些都是麗貴嫔的安排。
于是,這院子内便是一派帝妃和樂的愉悅景象。
這一夜,由于秦美人身體情況不佳,曦澤并沒有留宿在沉香榭,出乎衆人意料的是,曦澤這一夜宿在了瑤光殿,麗貴嫔複寵之迅,不禁令六宮側目。
更令衆人沒有料到的是,複寵後的麗貴嫔并沒有因此而不再踏足靈犀殿與沉香榭,她還是如往常一般,每日從中宮請安出來之後,便親身前去幫忙照顧承佑與月恒,于是,一時之間麗貴嫔的聖寵急劇攀升,成爲六宮中恩寵唯一可與嘉婉儀匹敵之人,甚至還有壓倒嘉婉儀之勢,六宮衆人無不驚到傻眼,當然,除了王甯暄!
她還記得麗貴嫔解禁之日那幽怨不平的眼神,她一向驕縱慣了,這一下子從雲端跌落崖底的感受,實在難以接受。 §§ ◎
可是,那又如何?
這日子還是要接着過下去,爲了整個王氏家族的榮耀,也爲了自己的前途,向曦澤與命運低頭是她唯一的出路。
然而,在麗貴嫔無限風光的日子裏,中宮卻不見得跟着安心。
夜風将中宮院中的梧桐樹葉吹得沙沙作響,寒鴉偶爾傳來幾聲驚破雲層的嘶鳴顯得突兀而令人膽顫,疏影急促的腳步在月影交錯間顯得零零亂亂,失卻了往日應有的井然有序。
王甯暄倚在鳳榻上見狀不禁微微蹙眉:“疏影,何事如此慌張?”
疏影急急遣退四周侍立的衆宮人,前進數步,穩穩跪好,方低聲禀報道:“娘娘,大事不好了!奴婢聽說二公子與傅家三公子傅船在校場切磋武藝,當時皇上也在,本是隻能點到爲止并且不能使用暗器的,但二公子求勝心切多次違規使用暗器暗算傅船,将傅船打倒在地後仍不肯作罷,就連皇上都喝令停止,他還是不罷手,甚至下狠手毆打傅船,直到大公子出手阻攔才停下!這傅船被打得渾身是傷,他的左手……他的左手已經被二公子打殘了!”
王甯暄聞言臉色大變,立時坐直了鳳體,急急問道:“那當時皇上怎麽說?”
誰知疏影更急:“就是當時皇上什麽也沒說,老大人與大公子才更是提心吊膽,摸不清聖意!”
王家人已經這般不知死活了麽?當着皇上的面也敢毆打朝廷命官?
王甯暄仿佛已經看見前朝徐氏一族因廢太子謀逆被夷平全族的慘狀在自己的面前上演,難道這就是她王氏一族不可逃脫的命運嗎?
她萬分失望地阖上雙眸,沉聲問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五日前!”疏影如實答道。
“五日前?!哼……”王甯暄冷冷道,“守玄也知道自己犯下大錯,死死瞞着不敢讓本宮知道啊?!是父親叫人遞消息進來的麽?”
“是!都整整五日過去了,老大人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差人來問娘娘下一步該怎麽辦?”
“本宮還能怎麽辦?!皇上不吱聲,難道咱們自己還要不知死活的往前湊麽?”王甯暄氣得一掌拂落身側案幾上的茶盞,厲聲斥道,“本宮平時是如何叮囑他們的?一定要謹守本分,萬萬不可驕縱狂妄、仗勢欺人,朝中要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咱們王家,等着看好戲,别人還沒有暗中下絆子,他們就自己給自己下絆子,還是當着皇上的面,他們以爲本宮在皇上面前的臉面有多大?能護得了多少人?一個沁瑤就已經夠本宮操碎心了,他們還要給本宮添多少亂才能罷休?一個個都不知死活?!本宮能救得回多少人?本宮是人不是神!”
“娘娘息怒!萬要保重鳳體啊!”底下疏影被駭得埋于地瑟瑟抖,大氣都不敢喘出來。
王甯暄長吸一口氣,緩了緩心緒,良久方從袖内取出一張紙,緩緩展開,看了又看,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方遞與疏影,極其嚴肅認真地囑咐疏影道:“如今本宮……也隻能出此下策了!疏影,你将這張紙交給父親,務必交代父親将這紙上的東西一樣一樣的采辦好,送來中宮,不可出一絲一毫的差錯!父親自然知道輕重!”
疏影接過,僅僅隻掃了一眼,便大驚失色,失聲痛呼道:“娘娘……”
“住口!”王甯暄厲聲打斷,“你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就該管住自己的嘴巴,不是本宮吓唬你,此事若是走漏了一絲風聲,你該知道你還有你全族會是怎樣的結局!”
聞言,疏影隻得閉緊雙唇,用力點了點頭。
王甯暄緊緊盯着疏影接着囑咐道:“還有,你還要替本宮傳話給父親,類似守玄這樣的事情,王家上下絕不可生第二次,若是守玄不堪大用,那便當個飯桶養在家中也成,王家還不缺這點錢,免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可都記清楚了?”
“是,奴婢都記清楚了!定不辱使命!”
須臾,王甯暄又想起另一件,便又問道:“上次傅氏因皇上半夜離開中宮之事挑釁中宮,這兩個月來中宮埋藏的奸細一直沒有什麽動作,這件事确實難辦,你那邊可有查出什麽來?”
疏影定了定心神,答道:“不負娘娘所托,奴婢已經查清,是内殿當值的花箋!”
“很好!”王甯暄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本宮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本宮想一個人靜一靜!”
“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