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明白曦澤不希望自己在衆妃中太惹眼,變相地保護着自己,但是,她已經做了他的妃子,這心裏沒有一日不企盼着能夜夜與他共剪西窗燭,可是這一夜又一夜全是在寂寞中熬着過去,竟盼了這樣久,他還是沒有想起召幸自己。
雖然她早已明了這便是身爲帝王後妃不可掙脫的命運,也做好了承受這一切的準備,但到底,是無法坦然接受這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正如他所說,彼此走到今天,沒有一步是容易,那麽,以後也不會有容易的那一天。
雲傾站在窗邊深深吸了一口氣,阖上雙眸,想将這哀怨盡皆抛卻。可是心中實在是悶得太狠,雲傾獨自一人踏出桃雨軒,在儲秀宮外漫無目的的走着。
此時已快到傍晚時分,兩旁宮道旁依然生機盎然。不過,此刻雲傾已沒了觀賞的興緻,晚風已是有些寒骨,雲傾僅着了單衣出來,此時亦不免覺得有些涼。她慢慢地往前走,也不知自己走到了何處,忽然前方傳來熟悉的聲音:“本皇子今日就是用彈弓打了你又如何,你有本事就爬到樹上來抓我啊,沒本事就給我滾遠點,要哭就去承光殿哭,我沒心情看!”
是承佑!
雲傾出竅了的靈魂仿佛瞬間回到了身體裏,她迅往前跑,在右邊的拐口處,果然看見承佑手持彈弓站在一顆足足有三米半高的大樹正中央,高跷着嘴角,冷冷望着底下氣得渾身抖的麗妃。? ?
就在雲傾暗暗觀察着局勢時,麗妃一雙杏目冷冷斜視過來,冷不丁地問道:“你是誰?”
雲傾這才回神,屈身答道:“臣妾儲秀宮桃雨軒貴人雲傾向麗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麗妃聞言,滿臉不屑道:“這沒你的事,走遠些!”接着,她轉過頭,緊緊盯着樹上的承佑道,“你有種就給本宮待在樹上别走,待會有你好看的!”
承佑毫無壓力道:“你真的不滾?好啊,那本皇子就再讓你嘗嘗這彈弓的厲害!到時若是沒勁走回你的寝宮就别怪本皇子不講情面,畢竟我已經給了你離開的時間!”
說罷,竟又執起彈弓,對準麗妃。
雲傾見狀大駭,連忙奔至樹下,大聲勸道:“承佑,你别再淘氣了,這麗妃娘娘不是你惹得起的,你快把彈弓放下,快呀!”
承佑望着底下大喊大叫的雲傾,懊惱不已,厲聲吼道:“你滾一邊去,我現在沒空陪你玩!”
另一邊,麗妃亦是嫌雲傾頗爲礙事,不耐地吼道:“雲貴人,本宮叫你退下!不許添亂!”
說罷,一把将雲傾拉到一邊,對着身後的内侍道:“還楞着做什麽?還不快上去将他給本宮逮下來!本宮倒要看看,今日究竟治不治得住你這個黃毛小子!”
雲傾聞言又驚又怕,連忙道:“娘娘,這個使不得!他可是皇長子,萬一出了什麽差池,豈是你我擔待得起的?我們還是離開吧……”
誰知麗妃完全看也不看雲傾,不待雲傾把話說完便對着身後的内侍厲聲吼道:“動手!”
内侍被這麽一吼,統統像是打了雞血似的,迅往樹上爬。?◎?§
站在樹上的承佑見狀,立時往更高處爬,不一會兒就爬到了樹頂。
雲傾在底下看着,不禁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雙腿更是抖得站都站不穩。她已是顧不得其他,立時跪地乞求道:“娘娘,快叫那些奴才住手吧!這樹生得這麽高,皇長子若是有個萬一,這事可就沒法收場了……皇上一定會龍顔大怒的!”
然而,麗妃完全無視雲傾的求饒,她緊緊盯着樹上的承佑,一張俏臉緩緩現出刻薄的神色來。
就在這時,樹上抱着枝幹頂端的承佑,由于樹幹不能長時間承受其重,開始搖晃。
承佑這時終于曉得害怕了,他緊緊抱着樹幹,緊咬牙關,緊張得滿頭是汗。
說時遲那時快,枝幹終于在短暫的搖晃過後,“咔”的一聲斷了,承佑瞬間失重,驚得大叫起來:“啊——”
見狀,雲傾已是顧不得其他,迅起身,朝承佑跌落之處快奔去,伸開雙手欲将承佑接住。然而,七八歲的小男孩已是頗有些重,再加上巨大的沖力,雲傾難負其重,接住承佑後便不可自控地與他雙雙落地翻滾了一個圈才停下。
劇烈的疼痛迅襲來,雲傾痛得眼淚直冒,她咬緊牙關,才克制住雙唇不出哭聲,心頭卻連連慶幸自己總算是接到了承佑,希望自己剛才抱得夠緊,承佑能平安無恙。
于是,她立刻掙紮着撐起上半身,急切地詢問道:“承佑,你有沒有事?快告訴我哪兒痛,這回可耽誤不得!”
此時,承佑哪還有力氣回答,他痛得渾身直哆嗦,半晌都隻說得出一個字,那就是“疼!”
就在這時,一聲暴戾的斷喝從斜前方傳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誰幹的?”
雲傾循聲望去,竟是曦澤與王甯暄帶着一大群人神色凝重地趕了過來。
雲傾不禁大松一口氣,就在這時,躺在她懷中的承佑“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口齒不清地大叫道:“父皇……兒臣在樹上玩耍,麗娘娘一定要将兒臣逮下來,逼得兒臣爬到樹頂……兒臣……兒臣一個不留神就從樹上摔了下來,好痛啊……父皇快救兒臣……”
一旁的王甯暄聞言幾乎要氣背過去,哪裏還站得穩?她甩開扶着她的疏影,幾步走到麗妃面前,伸手就是一巴掌,直将麗妃打得眼冒金星、腦仁直響,顯然是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
吓得花容失色的麗妃這才回過神來,立時跪地磕頭如搗蒜:“皇上恕罪,臣妾不是有意的,臣妾是一時氣糊塗了,才犯下大錯,請皇上念臣妾初犯,饒了臣妾吧……姐姐……姐姐……快救我呀!”
王甯暄悲怒交加,她早就知道以麗妃驕傲放肆的個性,必定要闖大禍,然而,她隻以爲麗妃再糊塗也僅僅隻是與衆妃争風吃醋,如何能料到她會殃及皇嗣?但她到底是自己的親妹妹,自己又豈能真的棄之不管,她微微顫顫地跪地道:“皇上息怒,都是臣妾教妹不善!現在還是以雲貴人和皇長子的傷勢爲重吧!”
曦澤望着地上渾身是傷的雲傾與承佑,心如刀割,一個是他最心愛的女人,一個是他最疼愛的長子,若不是多年來練就的隐忍内斂克制着排山倒海的憤怒,他便能立時斃了麗妃。
他沉着臉望着跪在地上的王甯暄,阖眸深吸一口氣,盡量克制着聲線中憤怒的起伏:“禦醫何在?還不快快去醫治雲貴人與皇長子!”
這時,一直跟随在帝後身後沉默不語的嘉婉儀連忙屈身回道:“皇上莫急,臣妾已經命人将禦醫帶來了,這就給雲妹妹和皇長子醫治!”
麗妃這才瞧見藏在帝後身後的嘉婉儀,瞬間明白是她悄無聲息地請來了帝後,立時心生大恨,若不是帝後皆在,她必定要立時将嘉婉儀親手撕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