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帝望向蘭君,見蘭君果真是點的桃花妝,越襯得她年輕曼妙、姿容煥,便沒有言語。 ?
金貴妃見狀心内頗爲得意,又掉轉視線望向妍妃,話鋒一轉,不依不饒道:“原本是贊美皇後容貌之語,妍妃妹妹如何一聽到桃花夫人就能想歪,可是私下裏對皇後不敬?”她略微頓了頓,最後一句話的聲調陡然變得尖刻,“妍妃,你的膽子可真夠大的!”
妍妃聞言立刻反擊道:“貴妃姐姐手上握有協理六宮之權,向來最是德高望重,在這後宮中的資曆是衆位姐妹中最深的一位,怎麽今日在言語上會這般不慎,竟不懂得避諱?若說姐姐心底坦蕩,遑論妹妹不信,怕是叫誰來聽都是牽強吧!”
“究竟是本宮的話聽着牽強,還是妍妃妹妹你強詞奪理、故意曲解?”金貴妃周身布滿了戾氣,毫不退讓,“本宮說的是春秋戰國時期的‘四大美人’,妍妃妹妹卻獨獨提出桃花夫人,加以強調,究竟是何居心?說本宮給皇後娘娘添堵,依本宮看,是妍妃你觊觎鳳座已久,如今見封後無望,心中怨怼,才會出言不遜,還意圖誣陷本宮!你既知本宮手中握有協理六宮之權,如何還敢放肆?如今,本宮怎麽能睜一眼閉一眼,将此事敷衍過去?!大膽魏氏,你可知罪?還不快跪下!”
“夠了!”晉帝怒不可遏地打斷二妃的争論。◎◎
妍妃和金貴妃聞言皆噤若寒蟬。
妍妃沒想到當着新後的面,金貴妃竟真的敢搬出協理六宮之權,如斯嚣張,幾乎是抹了新後全部的顔面,俨然以後宮正主的身份自居,臉上不禁青一陣白一陣。而金貴妃也覺自己着了妍妃的道,言語有失,臉色瞬間蒼白。
一時之間,局面變得十分尴尬,殿中的氣氛凝結到了冰點,随着晉帝沉重的呼吸聲漸次分明起來,衆人紛紛把心懸了起來,大家各自仔細着自己的行爲,不敢造次,整個朝鳳殿靜得猶如無人之地。
眼看晉帝就要作了,就在這時,煜王含着幾縷微笑,出列一揖到底,緩緩道:“父皇息怒!皇後娘娘息怒!兒臣認爲貴妃娘娘與妍妃娘娘都是在稱贊皇後娘娘,并無惡意。貴妃娘娘贊的是皇後娘娘的容貌,雍容華貴,舉世無雙。 ? 而妍妃娘娘提到的桃花夫人,據兒臣所知,她聞名于後世的并不僅僅是她的桃花妝,還有輔弼國君、堪稱一代賢後的美名,所以,妍妃娘娘贊的是皇後娘娘的賢徳與才幹。貴妃娘娘與妍妃娘娘,一個贊美皇後娘娘美貌前無古人,一個贊美皇後娘娘母儀四方,可謂珠聯璧合,隻是說的方面不同,所以才造成誤會!”
世人皆贊煜王“面含春風,風度翩翩”,如今看來果真不假。雲傾怔怔望着殿下依舊淡定自若的煜王,心頭暗贊:如此得體的解圍,不僅平息了晉帝的怒火,還恰到好處地全了蘭君的顔面,同時,也算是賣了金貴妃與妍妃一個大人情,真是一舉三得。
當然,面對煜王鋪就的如此華麗的台階,金貴妃與妍妃豈能不識趣順勢而下,于是,煜王話音一落,二人連忙點頭稱“是”。
晉帝見狀,稍稍斂去怒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将事情敷衍過去:“原來如此,兩位愛妃既有這樣的心思,就應當有話好好說,莫讓旁人誤會!”頓了頓,他又轉望向蘭君,暗暗緊了緊握住蘭君的手,和顔悅色地岔開話題,“皇後你看,這是朕諸位皇子中最俊俏的一位,雖然在政事上沒有什麽建樹,卻學富五車、才高八鬥,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言辭最是和善妥帖,一向深得朕心!”
蘭君聞言勉力扯出一抹微笑,仔細地将殿下立着的煜王打量了一番,方道:“龍生龍,鳳生鳳,皇上生的龍子哪有不俊俏的?依臣妾看,煜王殿下何止是風姿卓越、滿腹經綸,如此聰慧通達、知禮謙遜,實在可堪表率啊!臣妾來到帝京以後常聽人言,帝京許多待字閨中的妙齡女子紛紛爲煜王傾心,皆以能嫁進煜王府爲願,如今看來,此話誠不欺吾!”
“哈哈……”晉帝聞言大笑:“可不是麽,這小子都弱冠了還未曾娶妻,三挑四揀的,不知‘禍害’了多少女子啊!”
“隻怕是未遇知心人吧!”蘭君含笑道,“婚姻之事也是急不得的,男子晚些成婚也未嘗不可,皇上不必着急,依臣妾看,煜王殿下這般出色,定能覓得一位美麗賢惠的女子爲妻!”
煜王聞言再次一揖到底,更加謙虛道:“皇後娘娘過獎了!兒臣承沐龍恩,身無治國之才,實在慚愧至極,不敢造次!對娶妻之事亦不是十分上心,隻是想在閑暇之時涉獵古人的隻言片語,望能爲我所用,以求修身養性,便也算是‘獨善其身’!”
這話蘭君與晉帝聽着都十分舒服,蘭君不禁贊許地對煜王點了點頭。
雲傾亦是對煜王頗爲贊賞,這晉國的皇子其實也并不是個個眼中隻有權勢名利,眼前的這位煜王看起來便沒有那樣的野心,他也算是衆王中獨樹一幟之人了。
是夜,雲傾與新後共同入住鳳儀宮。
雲傾立于鳳儀宮東暖閣之内,透過窗扉,遠眺晉宮。
隻見一輪清月,挂于枝頭,墨藍天幕中,衆星隐現,遙遠深邃。
她想起,一年之前,她也曾懷着無限遐想,立于宮燈之下,眺望燕皇宮。
彼時,燕皇宮并不如此時這般被無數的大紅燈籠照耀得仿若仍處白晝,不過幾盞八寶吊燈,散立廊下,共襄明月朦胧之美。
彼時,燕皇宮并不如此時這般被高大的梧桐樹遮蔽滿天星辰,寬敞的院子中遍植桃樹,桃花香沁人心扉,絲絲縷縷,牽魂繞夢。
彼時,燕皇宮并不如此時這般被森嚴肅穆所罩,婢女内侍必然環繞于側,嬉戲歡笑,其樂融融。
雲傾思及此處,不禁潸然落淚。
如此,她即便是立于高處,亦不過屈于命運,如籠中雀鳥,身不由己。
思及此,雲傾不禁輕喃:“時不與我,我要怎樣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