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還記得巴黎發生的那場鬧劇嗎?我的元首。”魏爾勒給徐峻與自己各倒了一杯茶水,随後把茶壺放在了手邊。
桌子是紅棕色的硬木,沒有使用桌布或者玻璃桌面,隻是在每個座位前面放置了一塊刺繡餐墊,花式是中國傳統的四季花卉。
元首沒有回答魏爾勒的問題,他端起瓷杯輕嗅着清幽茶香。
“那次事件之後,遵照您的命令,德福樓獲得了一大筆經濟補償,足夠周先生買下兩家這樣的餐廳了。”魏爾勒用食指在空中劃了一個圈。
這确實是徐峻下達的命令,他當時真心希望能夠幫上那位老鄉一點忙。不過當時歐洲戰役還未結束,法蘭西政府還未投降,英吉利還在頑抗,帝國元首不可能把注意力浪費在這種小事情上。
與中國餐館老闆的異鄉邂逅,對于一位國家領袖來講,隻是人生中一個小小的插曲,也僅僅如此而已。
帝國元首出生在巴伐利亞,他的皮膚、眼睛、頭發、血液、身上每一個細胞、每一條基因序列都在宣示着,他是一名純粹的日耳曼人。沒有人知道在這個堪稱完美的驅殼裏,藏着一個來自于另一個時空的年輕靈魂。
從德國人的角度來看,徐峻對周老闆的補償已經相當優厚了,應該說元首不愧是上帝派遣的使徒,對一個異國人竟然也如此仁慈寬厚。
徐峻的那次遇刺事件,其實隻是無意中卷入了這位老闆和日本人的商業糾紛,這一點旁人或許不清楚,但魏爾勒作爲當事人,對這件事情的内幕心知肚明。因爲一些魏爾勒所不知道的緣由,中國老闆得到了帝國元首的好感,但作爲參謀長個人來講,他對這個中國人毫無其他的感覺。
“我本來以爲事情就這樣結束了,不過就在上個月,我突然收到了一封周先生寫給我的信,是由德國駐巴黎陸軍司令部轉寄的。”魏爾勒端起茶杯,低頭喝了一口茶水。
“哦?”徐峻歪過頭看着參謀長,直起腰換了個坐姿。
“這是我的問題,我給了他在柏林的聯系地址。”魏爾勒解釋到。
“隻是一些簡單的問候和感謝,他的法語還不錯,但德語水平很有限。信裏面說,他在巴黎的飯館生意得到了駐軍司令部的照顧,不少官兵和遊客都慕名到他那裏用餐。不用這樣看着我,您在巴黎也隻去過這一家民間餐廳,其他時間都在酒店餐廳和自己的房間裏用餐。”
“看來我要向周收一筆廣告費了。”徐峻微笑起來。
名人效應在任何時代都能起作用,特别在如今的歐洲,理論上隻要是德國元首踏足過的地方,都可能變成旅遊景點。
“所以這一頓是周請客,他之前已經向我保證過了。”魏爾勒笑着回答。
“他在這裏?我是說周,他現在就在柏林?”徐峻雖然有所預感,但還是親口問清楚比較好。
“當然,他今天就在店裏,您想要見他嗎?”魏爾勒回答到。
“好啊,馬上叫他過來,還有他的兒子...叫小林吧,他也一起來柏林了嗎?”徐峻高興的詢問到。
“很遺憾,那孩子沒有一起過來,據周說經過那件事之後,他就把孩子送進學校讀書去了,他希望那孩子成年之後,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魏爾勒回答到。
“知識改變命運嗎?”徐峻仰起頭,手指捋着耳邊的鬓角。
這年頭有這份見識的中國人實在是不多,隻是在四十年代的歐洲,這顯然有些過于理想化了。歐洲此時學者專家滿地走,真正靠學識發家緻富的隻是少數幾個。
而在曆史上的戰争年代,歐洲的普通知識分子隻能依靠微薄的收入勉強養家糊口,不少人因爲缺乏戰争時期所需要的技能,結果隻能在貧困和饑餓線上掙紮求生。這也直接導緻了歐洲人才大遷徙的發生,當時幾乎一代歐洲培養出的科技精英,選擇去大洋彼岸尋找出路,爲美利堅在戰後的崛起奠定了技術方面的堅實基礎。
不過按照這孩子的年紀,等到他學業有成,中國的政局也應該穩定了,那時正需要各類海外的人才回去建設國家。
“讓他把孩子送來柏林讀書吧,你親自去安排一下。”徐峻覺得跟法國人學不到什麽真東西,柏林有歐洲最好的大學,可以學到真正有用的知識。
“遵命,我的元首。”此時房間裏沒有外人,參謀長可以用元首相稱。
“那麽這間餐廳...”元首把話題轉了回去。
“是我要求他到柏林來開的。”魏爾勒坦白到。
“随着海外勞工計劃的展開,柏林的中國人數量正在迅速增長,他們需要一個可以吃到家鄉飯菜的地方。”魏爾勒說到。
“這隻是表面的解釋吧,告訴我真正的用意是什麽,你不會耗費精力在這種事情上,魏爾勒。”以徐峻對參謀長的了解,這隻狐狸絕不是什麽慈善人士。
“我之前跟您提起過,準備在中國勞工中間建立起一個情報網絡,我的元首。如果按照您的計劃,他們的人數或許很快會超過一百萬,因爲文化習俗上的差異,我們很難控制這些異國勞工的思想。”魏爾勒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你是擔心意識形态方面的問題。”徐峻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
“已經出現類似的迹象了,有證據表明有人正在勞工群體裏傳播左翼思想,對于将要與紅色蘇聯正面開戰的帝國來說,這是一個嚴重的安全隐患。不光如此,我接到了派往法屬印度支那的特工小組發來的調查報告,他們甄别出了一些屬于南京政權的情報人員,甚至還有隸屬于日本外交部與軍隊的專業間諜。”魏爾勒說到。
“這種事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爲什麽沒有在第一時間報告我。”徐峻沉下了臉,下屬隐瞞情報是非常嚴重的情況。
“因爲我們還沒有獲得足夠的證據,這些人活動非常隐蔽,可以看得出對情報工作相當的内行。我建議帝國可以暫時放任他們繼續在勞工群體裏活動,甚至縱容他們擴展組織的規模,這樣我們就有機會滲透進他們的團夥。隻要我們掌握他們的内部結構和活動方法,那麽就完全可以讓他們爲我們所用。
我相信奧丁之眼的能力,在這些組織對帝國造成實質危害之前,我們随時都能把他們一網打盡。具體的計劃與報告正在撰寫中,如果您急着需要的話,我保證下個星期就擺放到您的辦公桌上。”魏爾勒恭敬的低頭回答,他知道有些犯了徐峻的忌諱,但也相信元首對自己的信任,不會因爲這件小事而受到影響。
魏爾勒确實摸準了徐峻的脾胃,元首的确對這位首席幕僚充滿了信任,其實隻要解釋的理由充分能讓他覺得滿意,他可以容忍身邊人犯下一些錯誤,前提是不觸及到他心中的那片逆鱗。
“報告先不要着急,你準備從這件餐廳入手?我也相信奧丁之眼的能力,但是...”徐峻覺得這個計劃實施起來難度真的不小。
“我想我知道您顧慮的是什麽,我們缺乏華裔情報人員,不過現在這已經不再是一個問題。周先生已經同意加入我們,他将負責從勞工中招募合适的情報人員,隻不過他有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絕對不參加針對中國的諜報活動。”魏爾勒彙報到。
“可以理解,他終究是一個中國人。”徐峻仰頭喝幹了茶水:“可以把周叫進來了,魏爾勒。我肚子餓了,把菜單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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