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中佐手持電話聽筒站在桌邊,腰杆跟标槍一樣筆挺。
“呵,閣下!行動已經開始,請閣下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四方恭敬的欠身回答,似乎那位東條中将就站在自己面前一般。
“四方,你在關東軍憲兵隊時就跟過我,我相信你能把這件事情辦好,别搞砸了。”聽筒裏東條的語氣稍許和緩了一些。
“呵,絕對不會出現差錯,閣下。”四方對着空氣躬身回答。
“吆西,我在東京這邊等你的報告,就這樣吧。”東條如同往常那樣,異常幹脆的挂掉了電話。
“非常感謝,再見,陸軍大臣閣下。”無視聽筒裏傳來的盲音,四方裝模作樣的向對方鄭重告别,随後在一屋子日軍軍官的注視下,神情淡然的放下了電話聽筒。
剛才他也沒有想到,東條會親自打電話來過問這次的行動,顯然陸軍省和參謀本部那邊,也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陸軍大臣的意思已經很清楚,那就是要把目标斬盡殺絕,絕對不能留下一個活口。
電話是通過日本陸軍的專用線路打來的,通過日本與上海之間的海底電纜,不用擔心通話内容會有洩漏的危險。
“一個也不許放過,這是東條陸軍大臣的命令。”四方左手反握九四軍刀的刀鞘,對着第八十五聯隊的軍官們大聲宣布到。
“喝!”雖然房間裏有好幾個軍銜高過四方的大佐級軍官,但是此刻所有人都恭敬的向四方鞠躬受令。
陸軍大臣剃刀東條,竟然親自打電話幹涉此事,這無形中給八十五聯隊軍官們的心裏,增添了不小的精神壓力。佐佐聯隊長本以爲這次隻是第十三軍司令部策劃的清剿行動,卻沒想到竟然會驚動到内閣裏的陸軍大臣。這下事情可就麻煩了,如果這次的行動順利完成,那當然是大功一件,大家都能升官發财,但要是行動時出現問題,哪怕是一點小小的纰漏,都可能會被陸軍大臣的身邊人無限放大,甚至直接影響到在場所有将校的事業前程。
“我親自去第一線指揮作戰!”佐佐大佐一把抓起擺在桌上的軍刀,對着四方大聲說到。
“請等一下,我随你一起過去。”四方示意副官收起桌上的圖冊筆記,然後從桌沿拿起他的戰鬥帽,反手戴在了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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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務省政務官牛場信彥,站在挂着日本領事館牌照的黑色福特轎車邊,用手裏點燃的卷煙,冷眼看着快步從面前跑過的一隊日軍官兵。
牛場和高橋這兩位外務省政務官,此刻對外的身份是日本駐滬總領事館的特派觀察員,因爲在這種環境下,外相松岡是不适合公開露面的,所以就由他們兩個代表外務省,到行動現場負責監視與外務溝通的工作。
說到底,松岡這時候已經不敢再相信這群馬鹿陸軍了,哪怕四方的态度再如何恭敬,前田那邊侍奉的再怎麽殷勤,都無法撫慰松岡那顆被陸軍猴子們深深傷害的脆弱心靈。
日本陸軍這段日子裏捅出的婁子,每次都是松岡的外交部門出面去擺平的,就算這是他的職責所在,但這群馬鹿也不能隻盯着他一個人來坑啊,他也有其他工作要做的好不好。
有那份充沛的精力,你們可以去怼海軍章魚啊,這不是陸軍最喜歡的日常嗎?幹嘛三天兩頭去惹獨國人啊,況且要挑你也去挑個軟柿子來捏啊,爲什麽老是去踢鋼闆啊!一次兩次都是這樣,真有什麽想不開的話,就去找個沒人的角落上吊切腹啊,别總是給人家添麻煩啊!一直惹獨國人有意思嗎?陸軍的那群将校,全都是M體質嗎?這群沒腦子的家夥統統給老子去死!馬鹿!呆瓜!
雖然外相沒有公開吼出他的這些心聲,但是松岡那份抓狂的心理,在外相身邊的牛場和高橋能夠很清楚的感知到。
“你不明白其中的緣由,高橋,陸軍這次絕對是認真的。”牛場把煙頭扔在腳下,随後伸腳用力碾了碾。
“是麽?你知道有什麽緣由?”高橋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聞言從窗口裏探出了頭。
“我當然知道。”牛場抖了抖煙盒,再次抽出了一根卷煙。
“你一直在東京外務省工作,以前聽說過“梅機關”嗎?”牛場把煙卷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然後在手背上墩緊了煙絲。
“當然聽說過,我還沒有那麽孤陋寡聞,但那又怎麽了?”高橋對這位前輩的賣關子非常不滿,但是爲了讓對方繼續說下去,他隻能強忍着心中的不耐煩。
“照理說,這個“梅機關”應該在三月份就已經解散了,至少在給内閣的報告裏是這樣的。但是現在你看看,這個機關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變的更加強大了,而且沒有了公開的編制,反而使他們可以躲開一批上級部門的監管,做起事情來也變的更加的肆無忌憚。”牛場冷笑着叼起煙卷。
“這個情況,陸軍省難道一點都不知情?”高橋摸了摸西服背心的口袋,翻出一隻銀殼的煙盒來。
“或許是知道,或許是不知道,誰能知道呢?不過現在應該是全都知道了,所以才會變成這幅模樣。”牛場像說繞口令一樣回答到,随後指了指路口鐵絲網路障後的日本士兵,這些人橫端着上了膛的三八式步槍,刺刀在陽光下反射着寒光。
“你以前聽說過“東南貿易公司”這個名字麽?”牛場吐了個煙圈。
“聽上去是個商行吧。”高橋把打火機放進了西裝背心的下側袋裏。
“确實如此,這個商行實際上是七十六号開設的,而幕後真正的老闆,就是上海的“梅機關”。”牛場吸了口香煙,用食指彈了彈煙灰。
“從表面上看是晴氣慶胤在這件事上出的力,但實際上還是影佐少将在背後全盤操縱。他們利用這個商行,與重慶方面做起了物資生意,“梅機關”利用手中的權力,頒發了大量軍用通行證,而東南貿易公司利用這些證件,向重慶控制區運送了大量機械零件、棉紗、布匹甚至西洋藥品,換取重慶那邊的桐油、豬鬃等軍用物資,這樣來回一轉手,七十六号從中獲取了暴利。”牛場叼着煙卷說到。
“該死,馬鹿!這是在資敵,這群毫無廉恥的賣國賊!”高橋是個熱血少壯派,他以前也聽别人說過類似的傳聞,一直以爲是反戰份子們的宣傳,所以當現在看到了實例,心中頓時充滿了憤懑。
“這并不算是資敵,畢竟也換回了日本緊缺的物資,當然你想要那樣去理解也沒有關系。要知道這可是一筆大生意,裏面牽涉到了好幾個國内财閥,随便哪一個都不是我們這種人能夠惹得起的。而且這種事情并不是隻有在這裏發生,據我所知華北方面的情況要更加嚴重。
但是問題是這一次,把柄被德國人給抓住了,據說他們已經查到了部分内情,而且更麻煩的是,據說海軍軍令部方面也開始介入了,這可是比當年西門子賄賂事件更大的醜聞,所以一旦讓海軍方面掌握了證據,他們是一定會把這件事捅出去的。
想想看,普通官兵在前線與支那軍浴血奮戰,而後方這邊卻與敵人做起了生意,源源不斷的把重要的戰略物資運送到敵軍的手裏。可想而知,這将嚴重打擊到前線部隊的将士,以及國内一億國民的士氣,甚至還會掀起一場針對陸軍的抗議風潮,陸軍将會陷入極其不利的被動境地。
所以呢,這次陸軍想要在這件事曝光出來之前,把所有的證據都消滅掉,你看動手的是第十三軍的部隊,背後操縱的其實是陸軍省高層。”牛場說完猛吸了一口煙卷,然後把煙蒂遠遠的彈開。
“你說的這些,松岡閣下都知道麽?”高橋皺着眉頭掐滅了煙頭。
“你認爲呢?”牛場沒有回答這個後輩的問題,隻是露出了一副諱莫如深的笑容。
七十六号周邊一帶已經被重兵包圍,北面從開納路(Kinnear Road今武定西路)起,到西面的憶定盤路,再繞到南邊的愚園路,所有通往歹土的道路已經戒嚴。而極司菲爾路向東,一直到康腦脫路(Connaught Road 今康定路西段)一線,此時全都在英法聯合部隊的嚴密控制之中。
在這段時間裏就算是各國駐滬領事館的車輛,都别想在這片地區内通行,任何人員、車輛不管軍、政、官、民一概要接受嚴格的檢查,遇到身份可疑的人士就會被就地扣押,要等過了日本憲兵隊和巡捕房的堂之後,發現沒有問題才能走人。無論是日本人還是租界方面的軍隊,全都接到了一條同樣的命令,那就是遇到身上攜帶武器并膽敢反抗的可疑目标,可以就地擊斃格殺勿論。
PS:三千字章節,算是補上了昨天的字數,今天作者有事更新晚了,非常抱歉。
今天隻能一更了,欠的一章明天再補,謝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