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神秘的東方,充滿奇迹的地方,難道不是麽。”潘克博士從錢包裏抽出一張馬克紙币,遞給了替他們布置好茶桌的中國侍應。
“謝謝先生,還需要什麽請盡管吩咐。”侍應恭敬的欠身緻謝,說着一口流利的德語。
“你的德語講的很好,是在哪裏學的。”潘克博士對這位小侍應的教育背景非常好奇。
“是我父親教我的,他曾經是謙信洋行的員工。”侍應回答到。
這裏所說的謙信洋行,聽上去像是日商建立的,實際上這是一家完完全全由德國商人建立起的貿易商行,經營的主要業務是化工染料。二十世紀初期,德商在上海建立的洋行有四十多家,基本上都是在做顔料印染、鋼鐵五金和化工醫藥生意,并不是大家傳統概念裏的武器軍火商。
德國商人在上海開辦了面粉、煤氣、紡紗、造船等工廠,建立的商鋪有兩百多家,在上海投資領域和英國人平分天下。隻不過一戰爆發後,德國商人大量逃離中國,放棄了屬于他們的貿易份額,德國洋行和商鋪陸續關門,或者轉手給了一部分中國代理人。
能夠在謙信洋行任職的中國人,會說德語是最基本的條件。
“你父親還在洋行工作嗎?我記得現在德國在中國的化工業務,應該統一交給德孚洋行了吧。”潘克博士端起了紅茶杯。一戰結束之後,德國一部分印染化工企業聯合組建了大型托拉斯,數十家經營德國顔料印染業務的洋行,都把業務轉給了德孚洋行統一經營,這樣可以加強德國在貿易領域裏的競争力,避免業務重疊導緻的自相殘殺。
“很久以前他就因爲身體上面的原因,被洋行總辦解雇了,如果他現在還在洋行工作,我也不會在華懋飯店當侍應了,先生。”年輕的侍應恭敬的回答到,潘克聽得出其話語中那一絲無奈。
“很抱歉孩子,我确實應該想到這一點的,你叫什麽名字。”這個侍應看上去最多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潘克博士确實有資格稱其爲孩子。
“我叫白牧之,先生。”
“今年幾歲?”
“十五歲,先生。”少年回答到。
“很好,白,你想不想換一份工作?”潘克博士放下了茶杯。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先生。”少年疑惑的望着面前的這個德國人。
他聽主管經理說過,這兩層樓裏住着的都是德國的大人物,所以在服務時必須要特别多加小心,不允許出現一丁點差錯,否則就準備卷鋪蓋走人。
“嗨,潘克,你又有了什麽奇怪的主意。”勒伯瑙男爵從窗台前轉過身來,望着這位外交事務和經濟顧問。
經過這段時間一起共事,勒伯瑙和潘克已經建立起了良好的友誼,這位鐵杆納粹的思想也因爲這位朋友的影響,正在逐漸發生着變化,至少現在他已經不再是一名堅定的種族血統論信徒了。
“你看,我的朋友。以元帥目前的身體情況,顯然短時間内,是無法前往日本訪問了,我們可能要在上海待上一陣子。”潘克拿過一個幹淨的茶杯,示意小侍應沏滿它。
“确實有這個可能,不過還要看元首的決定,你的意思是?”勒伯瑙在放在窗台上的煙灰缸裏撣了撣煙灰。
“遇到這種事情,我想元首也很難做出決定,至少在事件調查清楚之前,特使團隻能暫時停駐在上海。所以我覺得在這期間,我們應該需要一個熟悉當地環境的跟班。我看這孩子就不錯,不但會說德語,而且還很有教養。”潘克往茶杯裏放了一塊方糖,随後示意小侍應給友人端過去。
“好吧,我沒有意見,希望是個不錯的決定。孩子,你知道附近最好的餐廳在哪裏嗎?”把雪茄塞回嘴裏,男爵接過了侍應遞上的茶杯。
“知道,先生。附近有五家第一流的餐廳,不知道您喜歡哪種風味?”看得出小侍應正在努力克制着情緒,不過略微漲紅的臉頰暴露了他心裏的激動。
“哈哈,博士,我喜歡這個機靈的小家夥。”勒伯瑙笑着拍了拍少年的後腦勺。
“先别着急,我還沒詢問這孩子的意見呢?白,你願意爲我們工作一段時間嗎?我保證你能夠得到一筆相當豐厚的薪水。”潘克笑着問到。
“我非常願意,博士先生。”少年确實非常機靈,對于一個底層的普通侍應來講,這或許是一個徹底改變命運的機會。
“很好,我會去和你們經理說的,這段時間你被大德意志帝國特使團雇傭了。白牧之這個名字對于使團裏其他幾個同事來講可能太繞口了,爲了方便,我就叫你小白吧。”潘克博士放下了茶杯。
“好的,先生。”小白欠身答應到。
“我喜歡這個孩子。”勒伯瑙再次笑着說到。
就在特使團兩大成員爲找到一個跟班而開心之際,就在距離他們不到一百米的黃浦江畔,谷本中将的心情卻跌入了谷底。
随着英法殖民地部隊援軍相繼趕到,外灘區域已經被軍隊徹底的封鎖了起來。英國殖民地步兵在蘇州河畔建立起了封鎖線,工部局在外白渡橋南端停了兩輛飛行堡壘,同時用沙包和鐵絲網徹底堵死了車道,除非日本人動用重型裝備,否則别想通過這座大橋。
法國人最終還是把他們那隊古董雷諾坦克開了出來,倒也不是爲了威懾誰,純粹是爲了湊一下熱鬧。不過也别小看這堆似乎應該送進博物館的老坦克,就在兩個月之前,法國駐軍還把它們開出去吓唬過汪僞警察和特工。
十輛雷諾坦克在漢口路路口排成了兩排,炮口直指兩百多米外的日本軍隊。雖說隻是三十七毫米口徑的火炮,但是在此時此地,看上去倒也是挺吓人的。
日本方面最擔心的情況出現了,日本陸海軍部隊已經被租界的援軍嚴嚴實實的包圍了起來,在與租界高層交涉完成之前,已經無法自行撤回虹口日租界了。
更讓日本人頭疼的是,現場出現了大量新聞媒體,分屬于各大海外通訊社,這次事件看上去是捂不住了,谷本可以預見到二十四小時之内,這場發生在中國魔都的鬧劇,将會傳遍整個西方世界。
其實谷本還有一點沒有想到,那就是站在隊伍最前排的自己,将會成爲世界矚目的“明星”,從今天開始不知道有多少報刊雜志,會在文章标題後添上這位中将的照片,當然下面的描述文字,不會是什麽讓他開心的内容。
“海軍特别陸戰隊在哪裏?陸軍的支援部隊又在哪裏?武田這個家夥在磨蹭什麽?”谷本焦急的來回踱着步。
“與特别陸戰隊的電台聯系不上,艦隊司令部已經派人去調查了。”通訊參謀報告到。
“這樣下去可不行,你在這裏看好部隊,我現在再去與對方交涉一下。”谷本忍耐不住了,他吩咐了秋山大佐一句,随後帶着副官向着外圈的租界部隊走去。
就在此時,江面上突然傳來了一陣發動機的轟鳴聲,谷本不禁停下腳步回頭查看。
随即谷本就看到一團白煙從歐根親王号的腰部騰起,從煙霧裏蹿出了一架單翼水上飛機。在凄厲的發動機咆哮聲中,AR-196飛速橫掠過黃浦江面,飛過江堤時,機身下的浮筒幾乎擦到了岸上士兵的腦袋。
就在現場各國官兵的一片驚呼聲中,駕駛員做了個九十度的滾轉,利落的避開了華懋飯店的大樓,接着就在南京路兩邊大樓的空隙間,開足了馬力向上極速爬升。
“如果這個愛炫耀的混蛋是我的手下,他會被關上一個星期的禁閉。”路德維希中校正了正被吹歪了的軍帽。
“但現在他是我的部下,我會給他申請一枚獎章。”馮.赫茲一臉得意的說到。
“那個日本中将又過來了,上校,現在這裏究竟由誰做主。”路德維希果斷轉移了話題。
“誰知道呢?你去問一下後面那個胖子。”馮.赫茲翻開了銀制煙盒。
“哪個胖子?”路德維希從煙盒裏拿了一支煙卷。
“穿禮服帶着藍色绶帶的那個。”
“那是法國駐滬總領事,而且一點都不胖。”
“這裏就屬他帶來的兵力最多,當然由他去和日本人談。”馮.赫茲掏出打火機,點着了嘴上的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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