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亞平甯山脈是精緻而美麗的,雖然已經進入十月下旬,但是漫山遍野還是一片綠意盎然。湍急的塞雯娜溪從山地一側的谷底流過,雖然站在山路上看不到這條小河,卻能清晰的聽到河水拍擊岩石堤岸時發出的轟鳴聲。
圖利奧.馬爾蒂諾中士坐在山路旁一棵山毛榉樹的樹蔭下,懷裏抱着他的卡爾卡諾步槍,呆呆的望着不遠處一座崩陷出岩石肌理的陡峭石壁,腦子裏想着自己家裏的那些煩心事情。
他服役的部隊是意大利陸軍第二【托利騰蒂娜】阿爾卑斯山地師,目前這支山地精銳應該正在意大利與法國邊境遭受着法國山地步兵部隊的圍攻。相比師裏的其他單位,馬爾蒂諾的維羅納營顯然是幸運的,在戰争爆發前的兩周,他們被統帥部從前線撤下,調到比薩附近進行重新整編,這導緻他們躲過了和其他部隊一起被圍殲的命運。雖然沒人能夠搞清楚統帥部那個沒有沒腦的命令出于何種目的,但是官兵們在心底裏還是表示慶幸與感激的。
這些阿爾卑斯雄鷹在邊境那冰冷血腥的戰場幾乎折斷了羽翼,撇開身體上的傷痛,更大還是精神上的壓力與疲累。
他們早就不是當年二十啷當歲無所畏懼的毛頭小子,大部分官兵此時都已經在各自的家鄉組建起了家庭。
在戰場上馬爾蒂諾看到了太多的死亡和犧牲,而讓他和他的戰友們感到憤怒而又無奈的是,其中大部分人死的可以說毫無價值,他們是将軍們喝了兩杯葡萄酒之後,或者突發奇想時被推出去的廉價炮灰。
意大利在邊境上占據的地形原本就不利于作戰,法國人在重要的山口兩側和山脊上建立了一連串的堡壘和要塞,在那些狹窄的山路上,意大利的兵力根本無法展開。
在很多險要的位置,法國人隻需一兩個彈藥充足的機槍小組,再依托着堅固的工事,就能輕易的阻擋住一個步兵營的進攻。那時候每攻克一個這類法國碉堡,意大利就需要付出數十甚至上百名勇敢士兵的生命。
意大利的山地部隊分成了兩種類型,一種是阿爾卑斯山地師,另外一種是山地常規步兵師。
其中最精銳的是被稱爲Alpini的阿爾卑斯山地師,這些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山地部隊,士兵們身體強壯訓練有素,能夠背負着沉重的武器辎重翻越過陡峭的山嶺。他們的機動全都靠自己的雙腿,隻需要借助一根冰鎬和一捆繩索,他們能夠徒手攀上大部分的懸崖峭壁。
他們是意大利最精銳的步兵部隊,意大利百姓稱呼他們爲“阿爾卑斯山的雄鷹”,他們的帽徽上就帶着展翅的飛鷹标志,不知道内情的人會誤以爲他們是哪國的空軍。
他們在作戰時帶着阿爾卑斯山區風格的山地氈帽,帽牆一側插着标志性的黑色鴉毛,腳上穿着專門的山地作戰靴,打着羊毛綁腿,使用的是和普通步兵一樣的卡爾卡諾長步槍。
但是無論怎樣精銳勇敢的士兵,在現代槍械面前全都一視同仁,他們并不會比那些常規步兵師的戰士們多出一條性命。
當法國軍隊開始全線反攻的時候,正在戰線側翼掩護,來不及後撤的第二山地師在戰鬥中損失摻重。
第五【托利騰蒂娜】山地團的愛多諾營兩個連被成建制殲滅,蒂拉諾營陷入包圍後向法軍投降,隻有摩爾貝尼歐營成功撤了出來。而那一次維羅納營正巧在後方輪換補充給養,結果被他們成功的躲過一劫。
山地師裏的很多人私下裏都在傳言這個營受到了幸運女神的青睐,但是馬爾蒂諾卻從不這樣看,他一直認爲人不能靠着運氣存活,況且這種天降的幸運,往往會有讓你償還的一天。
現在果然被馬爾蒂諾言中了,這支難得的精銳部隊被羅馬統帥部一眼看中,調往亞平甯山脈構築防線抵禦德軍的進攻,想到即将要與比法國人強悍幾倍的德國陸軍交手,甚至可能會遇到傳說中的德國山地部隊,馬爾蒂諾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感到沮喪還是感到激動。
“皮耶羅少尉去問過了,我們要在這裏待到下午三點再出發。”和馬爾蒂諾一個排的恩貝托下士端着一個盒子走到馬爾蒂諾的身邊。
“我搞到一份配給,想不想加個餐。”恩貝托在馬爾蒂諾對面盤腿坐了下來,把盒子放在了兩人中間。
“還在想你的家人?聽說這次德國人沒有對城鎮進行破壞,艾琳娜和孩子應該不會有事的,還有老保羅在一旁照顧着。等到這場仗打完,你一定能夠見到她們。”恩貝托打開了紙盒,從裏面拿出了一聽罐頭來。
“你的小刀還在吧,借我用一下。”下士對着馬爾蒂諾伸出了手。
“我一直在向上帝祈禱,希望她們能夠安然無恙。我也知道擔心無濟于事,但是一想到妮娜隻有三歲,我母親的身體也不好,家裏也沒有留下多少錢,早知道這樣我應該再多寄一些薪水回去。”馬爾蒂諾從軍服口袋裏掏出折刀遞給了戰友。
“準備個飯盒,這裏面有不少油,正好可以拿來煎香腸。我看這場仗不會打太久,你很快就會見到你的艾琳娜了,圖利奧。”恩貝托打開折刀上的開罐器,用力的按進了馬口鐵罐蓋裏。
“不要胡說,你怎麽知道這場仗會很快結束,小心别讓皮耶羅聽到。”馬爾蒂諾把步槍靠在了樹幹上,從背囊裏翻出他的餐具。這是他在羅馬旅遊時買的飯盒,比軍隊配發的材質要好上很多。
“說說又怎麽了?難不成皮耶羅還能把我送上軍事法庭?連我這個下士都看得出的問題,我不相信這些軍官會看不清。對,皮耶羅确實是個鐵杆的法西斯,但是他的腦子比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聰明。”恩貝托撬開了那隻沙丁魚罐頭,把散發着魚肉脂肪香味的橄榄油小心的倒在了馬爾蒂諾遞出的飯盒蓋裏。
“準備生堆火,我這裏還有一個土豆和半個洋蔥,切碎之後和香腸一起煎一下,那個味道...啧啧。”恩貝托攏起手指放在嘴巴前做了個美味的手勢。
意大利本土部隊的夥食其實挺豐富的,基本以面包,各類蔬菜、腌肉和新鮮魚類爲主,還有果醬和蜂蜜作爲調味,士兵們平時可以獲得一些啤酒和葡萄酒,軍官則可以喝一些烈性酒,總體來說夥食标準在歐洲諸國裏屬于中流。
至于意大利面,因爲烹饪時需要專業的炊具和大量的淡水,所以隻能在駐地休整時才會供應。
當然以上這些隻限于守衛本土的部隊,在海外作戰的部隊日子要難過的多,遇到戰鬥激烈補給困難的時候,士兵們隻能啃壓縮餅幹吃腌肉罐頭,由于在熱帶地區罐頭很快就會變質,意大利士兵把那些發臭的肉罐頭稱爲“墨索裏尼的屁股”。
馬爾蒂諾他們當然不用吃那種東西,他們在行軍經過一些村落時,還特意采購了一些蔬菜,作爲日常營養的一些補充。
他們是阿爾卑斯山地步兵營,隻配備了一些山地使用的騾馬,此時大部分辎重都是靠馬車運輸。爲了即将發生的戰鬥,那些辎重馬車上現在堆滿了彈藥和武器,士兵們的個人口糧大部分隻能靠他們自己攜帶了。
所幸山地兵早就習慣了這些,除了基本的武器彈藥應急口糧和個人物品,每個人還額外背負了超過十五公斤的補給品。這明顯有些拖慢了部隊的行軍速度,但從營長一路上的表現來看,似乎他一點都不想趕時間。
馬爾蒂諾在泥地上挖了個淺坑,用冰鎬的斧端切下了一些枯樹皮作爲燃料,從一截舊綁腿上割下一小塊羊毛氈作爲火引,陸軍中士用一隻煤油打火機點起了火堆。
“我早就看出來了,這一次的作戰計劃有問題。”恩貝托用折刀削着土豆。
“這一路上我們隻遇到兩個步兵團,其中一個還是黑衫軍。聽說在我們前面也是兩個黑衫軍的步兵營。我沒有看到坦克、大炮,甚至連卡車都沒有遇到幾輛。你和我都參加過戰前準備,想想那時候是怎麽樣的。”恩貝托把切碎的土豆放到了飯盒蓋裏。
“我也覺得好像有些不對勁,這不像是準備打一場大戰役的樣子,不過或許大部隊會跟在我們後面,不是聽營長說了麽,我們是第一道防線。”
“那麽配屬給我們的重武器呢,讓我們用什麽去阻擋德國人的坦克,就靠你那支舊步槍?”恩貝托用軍服的衣袖擦了擦眼睛,手裏飛快的切着洋蔥。
“所以說,這一次你聽我的,我可不想把小命放在那群靠不住的将軍手上。無論如何我都要活下去,我還要很多事情想要去做,你也一樣,圖利奧。你一定要活下去,然後回家見你的艾琳娜。”恩貝托把洋蔥和兩截小香腸放到了盒蓋裏,随後握着手柄端起盒蓋放到了火堆上。
“當然我會回去,我答應過她們。”馬爾蒂諾用力點着頭給自己鼓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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