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他就開始考慮,尋找一片看上去安全的空場落地。格爾哈特先對着駕駛着戰鬥機繞着他轉圈的戰友揮了揮手表示自己沒事,随即拉住了肩帶旁的操縱索,操控着降落傘下降的方向。
“這裏的地形真的太可怕,簡直就是飛行員的噩夢。”格爾哈特仔細查看着腳下的地形,卻發現地面上密布着一個又一個小小的山丘,擡眼望去這裏整片區域都是這樣低矮的丘陵。從空中看下去,丘陵間分布着零星的小小村落,村落外的山坡和空地上布滿了小塊小塊的田地,這裏的農田利用率幾乎到了見縫插針的地步。
格爾哈特的戰鬥機就是掉落在一個水塘旁的農地裏,他看到不少人影從附近的村落裏跑出來,向着他的座機方向圍攏過去。接着他就看到了距離此地稍遠的地方,一架FW190正在降低高度,飛行的速度不快,看上去飛行員似乎打算迫降。因爲距離有些遠,格爾哈特看不清飛機的編号,他那一刻的腦海裏竟然還有一絲絲的竊喜,因爲他發現自己有伴了,總算不是孤單一人。
不過稍後他就開始擔心起來,這地方可以說是地無三尺平,至少在他目視的範圍内,隻發現很稀少的幾片平地,而且基本都被田埂分割成了碎片,這點面積根本就不夠迫降戰鬥機。
不過那架飛機的飛行員似乎運氣不錯,好像找到了一塊足夠大小的平地,格爾哈特看着那架飛機繞着迫降點緩緩的轉了一圈,随後改平機身開始向下滑行。這時候格爾哈特從對方的飛行狀态裏看出來,戰鬥機已經失去了動力,空軍少尉不禁爲其捏了一把汗,暗自祈禱戰友能夠安全落地。
結果讓格爾哈特很高興,飛機平穩的落在了地面上,不知道是大隊裏哪個好運氣的家夥,他和上帝一定有着很好的交情。
但是随即格爾哈特就沮喪的發現,因爲隻顧着看戰友迫降,自己卻已經被山間的大風吹離了原本尋找到的降落地,現在他的降落傘正飄飄蕩蕩的向着一側的山嶺滑去。
“哦...不、不、不。别這樣對我,上帝。”格爾哈特少尉用力的拉拽着降落傘的操控索,想要調轉方向,但是此刻想要補救已經太晚,他隻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向着山上的一大片蔥郁的樹冠撲去。
不知道折斷了多少根枝條,德國空軍少尉飛行員路德韋格.格爾哈特穿過茂密的樹叢,重重的掉落在了山坡上,總算降落傘繩纏在了樹枝間,加上幾叢低矮灌木的阻擋,格爾哈特才沒有一路滾到坡底。
“真是見鬼。”格爾哈特好一陣才回過神來,他從灌木叢裏爬起身,檢查起自己的身體。總算除了肩膀稍許有些疼痛,其他的地方部位都很正常,這種情況下沒有受傷,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格爾哈特用力拍打胸口的快解鎖扣,解脫了傘包的束帶。他蹲下身四周觀察了一下,發現并沒有人員出沒的迹象。格爾哈特摘下飛行帽,抖落掉上面的殘肢碎葉,然後脫下皮制飛行手套,把它和飛行帽放在了一邊。緊接着空軍少尉解下捆紮在馬褲上的飛行腿包,從裏面抽出地圖,随即從飛行夾克的口袋裏掏出指南針,确定了一下自己所處山坡的走向。
不過此時他還無法确定自己的确切位置,于是決定先想辦法走下山去,格爾哈特記得在降落之前看到附近有幾個村落,覺得應該可以從村民那裏獲得一些幫助。空軍少尉從傘包上解下救生包,打開檢查了一下裏面的裝備,發現一切無誤之後就把這個帆布包挂在了後腰的皮帶上。
重新帶上飛行帽與手套,格爾哈特小心翼翼的扶着山坡上的樹木,開始向着山坡下走去。幸運的是,少尉掉落的山坡并不是很陡峭,林木也不是特别茂密,很快他就遇到了一條當地居民開出的小路,沿着那條曲折的山道,總算是讓他安全的到達了山底。走出陰暗的樹林,沐浴在陽光之下,格爾哈特少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帶着一股草木泥土特有的芬芳,讓他想起了遠在德國的故鄉。
拿着指南針再次辯别了一下方向之後,格爾哈特準備向着西面走,山坡下有一條蜿蜒的小路,沿着這條路應該可以遇到村莊。空軍少尉稍許整理了一下軍容,他覺得有必要在遭遇到的第一個中國人面前維持住德國空軍軍官的形象。
格爾哈特今天隻有二十二歲,是個英俊的日耳曼軍官,一米七六的身高雖然在德國人中間不怎麽起眼,但是肩寬腰細身材勻稱,擁有運動員般的強健體魄。
此時他頭戴着德國空軍制式的夏季飛行帽,上面配着淡灰色安全玻璃鏡片的leitz式防碎風鏡,下颌帶送開着,腦後延伸出的耳機線垂在了胸前。
他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制飛行夾克,這是他在法國自行購買的。這種收腰短夾克的款式在大隊裏成爲了一種流行,幾乎變成了大隊的制式穿戴。
最早的始作俑者是尼莫少尉,他去了巴黎一趟之後,就穿着這樣一件皮制夾克跑了回來,然後天天穿着在人前來回炫耀,搞到最後大隊裏每個人都買了一件,就連史博茹少校也特意去商店采購了一件定制版。
帶有暗扣可以合攏的大翻領,肩部的皮絆上佩戴着軍銜,加上右側胸口德國空軍的銀制飛鷹徽章,一眼望去就透着一種說不出的精幹強悍。下身穿着一條軍官制式馬褲,當然是經過訂制修改的,因爲考慮到可能要參加部分外事活動,所以這次特遣大隊的飛行員全都穿得比較正式,全隊上下全都和格爾哈特同樣的打扮。
格爾哈特很高興自己的飛機墜毀時沒有着火,這意味着他還有可能找回放在機艙駕駛座後面的個人行李,那裏面有他替換的内衣、皮靴和大檐軍帽,格爾哈特希望這些東西不會被尋找到殘骸的當地人給拿走,因爲一旦失落的話,暫時在東方還找不到地方補購。
沿着小路走出還不到一公裏,登上一個小土坡,格爾哈特少尉就發現了不遠處出現了一個村落。接着格爾哈特就看到了他這輩子遇見的第一個中國人,那個人此時就站在土坡下的農田旁,張着嘴巴呆呆的望着土坡頂上的德軍軍官。這是個體格強壯的中年男人,手臂上肌肉強健,皮膚因爲常年勞作而黝黑透亮,穿着一件青灰色的短褂,下身穿着一條黑色長褲,褲腿被挽到了膝蓋部位,腳上穿着草鞋。
“你好。”格爾哈特極力使自己表現的和善一點,他對着那個男人笑着揮起了手。
很顯然這個中國人沒有聽懂少尉的德語,一開始他就站在原地呆呆看着,接着開始慢慢後退,随即轉過身飛快的向着遠處的村落跑去,一邊跑還一邊用格爾哈特聽不懂的語言大聲喊叫着。
可能是去村裏找人了,格爾哈特猜測着,他對中國人看到自己之後的表現感到有些無法理解。空軍少尉就在土坡上站了一會兒,看着那個男人頭也不回的越跑越遠,無奈的聳了聳肩膀,格爾哈特沿着小路從土坡上下來,尾随着男人逃跑的方向,向着不遠處的那所村落走去。
可還未等他走到村口,突然從村莊裏湧出了一大群人,他們手持着各種棍棒和農具,一邊大聲呼喝着一邊快步迎着格爾哈特跑來。
“喔,真是見鬼。”格爾哈特這才發覺情況有些不對,這些中國人怎麽看都不是來歡迎自己的。
空軍少尉不由得伸手解開腰間皮制槍套的扣鎖,從裏面拔出了兩個月前配發的空軍特制版毛瑟。眼看着那群中國當地百姓手舉着武器越跑越近,格爾哈特覺得有必要給對方一個警告,他舉起手槍對着空中扣下了扳機。空氣中一聲清脆的槍聲響起,沿着土路蜂擁而來的人群卻絲毫沒有感到害怕,呼喝叫喊的聲音反而更大了。
此時沖在最前頭的幾個村民已經跑到了距離格爾哈特少尉十多米的地方,等他們看清了德軍少尉的穿着打扮,原本堅定的腳步突然有些猶豫起來,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很奇怪。
這時其中一個年紀看上去有五六十左右的村民突然大聲喊了句什麽,從四周包抄上來的村民逐漸停下了腳步,在距離格爾哈特少尉七八米的地方圍成了一個大圈,把德國飛行員緊緊的包圍在了中間。
格爾哈特不知道這些人想要進一步采取什麽行動,爲了表現出善意,他小心的放低了毛瑟的槍口。空軍少尉覺得其中一定是出現了什麽誤會,這種時候最好是不要爆發什麽暴力沖突,因爲他的手槍裏隻有二十發子彈,而邊上圍了至少有七八十人,打起來的後果顯而易見。
此時那個領頭的中國老漢又喊了一句什麽,随後一個中年男人從後面的人群裏擠了出來,格爾哈特一眼就認出他就是之前逃跑的那人。老漢看上去有些生氣,他對着那個男人大聲的斥責起來,應該是斥責吧,格爾哈特是這樣覺得的。随後那個男人也大聲的爲自己争辯,邊上的人群也随之開始七嘴八舌的相互讨論起來。
格爾哈特發現此時村民之前眼神中的敵意基本已經消失,接替而來的是一種看到新鮮事物時的那種好奇,在數十雙這種眼神的圍繞下,格爾哈特少尉此刻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寫着尴尬,他小心的把毛瑟收回了槍套,卻沒想又引發了人群的一陣議論聲。
此時老漢與男人的争辯已經結束,最終勝利者給了對方一記兇猛的腦瓢。勝利者嘴裏罵罵咧咧的嘟囔着,随即換上了一副笑臉,對着格爾哈特迎了上來。
老漢走到格爾哈特面前,先對着少尉客氣的笑了笑,随後用手指指了指天空。
“飛機,對對。”格爾哈特用力的點着頭,随後用手比劃成飛機的樣子。
“嗚嗚...突突突突...飛機。”格爾哈特比劃了一下空戰,随後用手指了指胸前的鷹徽。
“德國空軍,德國,日耳曼。”格爾哈特大聲說着。
“日耳曼...”老漢嘗試着學着格爾哈特的發音。
“對對,日耳曼,飛機....突突突...飛行員。”格爾哈特拍了拍自己的袖标。
“朋友...朋友。”少尉抓住對方的手握了握,再反過來拍了拍胸口。
船溝村的甲長張鍾福歪着頭皺着眉,他完全聽不懂這個洋人在說些什麽,但有一點是很明白的,這個是洋人的飛行員,不是小日本。
“前一陣子聽說有一些老毛子在幫我們打鬼子,難不成這就是個毛子,啊呀呀張小四個龜兒子可算是坑苦了老子了。”張鍾福轉過頭再次狠狠的蹬了一眼那個報信的村民。
“跟我去村裏說話。”張甲長比劃着手勢,示意格爾哈特跟着他走。
“明白了。”格爾哈特看懂了對方的意思,連忙點起了頭。于是在一群村民的簇擁之中,德國空軍少尉向着不遠處的村莊走去。
此時格爾哈特不會知道,他接下來所遭遇的事情,将會成爲其一生中無數次向别人炫耀的經曆。(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