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古德裏安還是上當了。”徐峻端起帝森豪芬遞上的咖啡仰頭一飲而盡。
元首大人現在還穿着兩天前那身制服,那套衣料考究的筆挺軍服現在變的皺巴巴的,風紀扣和裏面白色的襯衫扣都解開着,閃閃發光的騎士鐵十字勳章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
“我們已經計算出來了,現在還可以抽調出來這個數字。”約德爾從副官手裏接過了一張表格遞給了凱特爾。作戰局長現在也是一副累慘了的模樣,原本稀疏的頭發現在更是油膩膩的耷拉在後腦勺上。
“我們能夠相信博克将軍的能力,這對于他來講根本不是問題,把他要的東西專門列一張清單。目前至少還需要鋪設十條海底管道,去問問法國人那邊還有沒有存貨。”布勞希奇元帥早就脫掉了軍服,他現在正挽着袖管與面前的一隻烤雞搏鬥。
德國陸軍總司令熟練的撕下了一條雞腿,随手遞給了身邊的參謀總長。哈爾德拿着一塊面包正啃得歡實,見到上司莫名其妙的遞過來一根雞腿,他也不嫌棄接過來就是狠狠一口。
連着兩天的不間斷工作,統帥部的人員們早就扔掉了那些繁瑣的禮儀,前線打得勢如破竹所向披靡,卻不知道裏面包含着後方機關多少辛勞,統帥部的将軍元帥們爲此付出了多少的精力。
軍容軍姿之類的現在已經成了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在登陸初期的二十四小時内,每一分鍾都是寶貴的,雖然他們并不直接指揮着前線的作戰,但是卻要時刻按照所獲得的最新情報進行戰場的推演。調配物資和部隊,聯絡指揮空軍和海軍,爲可能的意外制定相應的應對計劃。多佛爾戰役的重要性甚至超過了此前的敦刻爾克戰役。如果獲勝德國将再次創造曆史,進一步完成數百年來無數先輩們的夢想,将德意志推上歐羅巴之巅。
“古德裏安差點氣歪了鼻子,那個梅森中将是一個人物。我真想現在就去對岸,看一看古德裏安現在的表情。”哈爾德咀嚼着肥美的雞肉,總算還知道用手帕擦掉嘴角邊的油迹。這兩天這已經變成了常态,将軍們渴了就喝餓了就吃,統帥部餐廳二十四小時供應各種熱餐。
“他怎麽會想到那個英國中将竟然玩了這一手,不過那個海軍中将确實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龍德施泰德将軍那邊的回複怎麽還沒有到。隻要我們的運輸船沒有安全的停泊進那兩個港口。這場戰役就還不能算得上結束。”徐峻站起身來。走到了牆上碩大的地圖前,他手裏拿着一根教鞭,用力的一下甩在了地圖上。
“先生們!再加一把力,我們馬上就要去英國了!”
“嗨!萊因哈特!”将軍與元帥們齊聲歡呼向他們的元首緻敬。
古德裏安現在的心情是郁悶的,不是因爲戰事出現了變化,而是他被一個英國海軍中将給涮了。他怎麽會知道多佛爾竟然會亂成現在這副樣子,那個海軍中将的确是宣布了投降命令,但是他卻沒有告訴古德裏安,其實他已經失去了對屬下部隊的控制力。他眼下能夠代表的隻有他自己和那僅剩的一個通訊連。
于是古德裏安上當了,他興高采烈的向統帥部報告了他的勝利,多佛爾已經掌握在德國國防軍的手中。接下來現實就狠狠的抽了他一下耳光,入城受降的步兵部隊遭到了守軍和潰兵雙方的攻擊。
德國派出的是一支步兵排,作爲整個入城部隊的先導,選派的是全師公認的精銳。随隊的還有古德裏安司令部裏的一名參謀,作爲德軍的受降聯絡代表。那位少校試圖讓士兵相信這隻是一次武裝行軍,進入城區到達英軍指揮部,就是那麽輕松簡單。
步兵們卻不這樣認爲,他們在法國遇到過不知道多少次詐降。士兵們可不管上面在想什麽,畢竟在前線拼命的是他們自己,所以那些步兵并沒有放松警惕,而是依舊排着城市作戰隊形搜索前進,結果先導排就一頭闖入了一處英軍的火并現場,兩夥英軍正隔着一個街口打的熱火朝天。
第三方的突然加入讓英國人着實的吃了一驚,他們似乎這時候才想起來城外還有德國人。德國步兵排所處的位置非常不妙,他們在空曠的馬路上沒有任何掩蔽,于是兩夥英國人都不約而同的向着德軍步兵開了火。
德國步兵反應迅速,他們一邊還擊一邊快速的撤退,這已經不是什麽詐降的問題了,英國人這邊的情況實在過于詭異,必須要立即将這個情況報告上級。
步兵排隻有兩個士兵受到了輕傷,但是那個參謀少校卻由于穿的過于醒目,結果被英國人集火射擊,當場被亂槍打成了篩子。步兵排當時由于處于危險之中,急于從現場撤離,所以也沒能帶回他的屍體。
德軍的介入其實原本可以獲得一個更好的結局,隻是因爲條件反射的緣故,這些英國兵終究是被派來打德國人的,所以才會在看到德軍制服後下意識的進行了攻擊。可等到打完之後雙方卻都爲此悔之莫及,當時其實應該直接投降的,天知道爲什麽會鬼神使差般的向德國人開了火,看着躺在地上像個破麻袋的德軍少校,兩邊都一時間欲哭無淚。接着不知道誰先起得頭,兩夥人又開始乒乒乓乓的駁起了火。
古德裏安接到報告後勃然大怒,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厚顔無恥之徒,口口聲聲說投降卻對着受降隊伍開火,更可恨的是,受降隊連司令部都沒到達,直接在城區外圍就被打了回來,你連最基本的遮羞布都不要了嗎?
于是古德裏安向梅森發出一份充滿憤怒措辭激烈的控訴書,指責對方言而無信的小人行徑。這事情絕對不算完。等到德軍打下多佛爾,必将要對方付出慘重的代價。這份電報也是明碼發出的,古德裏安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根本沒想過這份電報等于在自扇德軍的耳光,等到發現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古德裏安同樣沒有料到的是,他的這份電報造成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其中之一就是前一刻人人喊打的梅森中将獲得了倫敦方面的一片喝彩聲。地下掩蔽所裏那種壓抑陰郁的氣氛因此一掃而空,原來睿智的梅森中将是在詐降,看看德國人那副氣急敗壞的模樣,一定是吃了一記大虧,梅森閣下果然是個忠勇的智将,帝國軍人的楷模。
古德裏安的電報卻讓德國統帥部裏一陣雞飛狗跳。因爲就在他發布勝利通告的那一刻。按照原定計劃,龍德施泰德和曼施坦因帶領的第四波登陸部隊就從加萊港出發了,這是個由十五條大型郵輪組成的船隊,将會在福克斯通和多佛爾港靠岸。現在船都已經出動了,你卻跟我說港口還沒到手,這可不是在開玩笑,這是要出人命的。
統帥部連忙對登陸部隊緊急喊停,讓他們在海峽中線待命。結果傳來消息福克斯通确實已經到手,于是曼施泰因的那一波人馬繼續上路。龍德施泰德則繼續在海中間漂着等待後續命令。這位上将此時已經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古德裏安要是不能盡快搞定多佛爾港區,下場一定會非常難看。
古德裏安實在是被惹毛了,他還從來沒有如此痛恨過一個敵人,以往雙方作戰在他看來隻是忠于職守,完成一個軍人的責任,雙方之間并沒有什麽私人的仇怨,他也以善待敵軍充滿騎士風度而聞名。但是這次情況不同了,這實在是赤裸裸的羞辱,他發誓要親手槍斃那個無恥的騙子。卻沒想到還未等他下令進攻,那個大騙子卻單槍匹馬的來到了他的司令部。
梅森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德國人的憤怒在電文裏表現的非常明顯,他也能夠理解對方指揮官的心情,換成自己說不定表現的還會更加激烈。至少這些德國人現在還算克制,沒有做出什麽夷平多佛爾的可怕舉動,他一路上看到了德軍的強大陣容,他們完全有能力也有條件完成那種暴行。
梅森在自己的汽車上插了一面白旗,直接從多佛爾要塞側後的小路出了城,他幾乎繞了多佛爾轉了半圈,結果不出所料的被一支德軍部隊俘獲了。
帶隊的德軍指揮官獲知眼前的是個英軍中将,準備與古德裏安将軍商讨投降問題,還未知曉前線情況的德軍指揮官非常熱情,他指派一個德軍裝甲擲彈兵排護送梅森去登陸集群司令部,嚴令帶隊的排長必須保證這位英國海軍中将的人生安全。
當這個讓自己英名盡喪幾乎成爲笑柄的英國騙子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古德裏安卻發現不知道該拿對方怎麽辦了。梅森很誠懇的向古德裏安表示了歉意,并且全盤講述了多佛爾目前的現狀,不是他不想帶領部隊投降,而是隊伍散得滿地都是,完全失去了統一的指揮,加上還有一堆叛亂的潰軍肆意妄爲,多佛爾現在急需德軍的介入,如果德軍能夠平定城内的暴亂,德國軍隊将作爲解放者和拯救者而不是侵略者進入這座著名的城市。
聽完梅森的講述,古德裏安不由得大爲意動,這可是一個爲德軍撈取名聲的大好機會,這已經不是屬于軍事範疇的問題,而是涉及到政治領域了,德國軍隊是否能夠就此改頭換面還說不清,但是或多或少會對後續的作戰起到一些幫助。
古德裏安立即起草了一份給統帥部的報告,同時下達了全軍進入多佛爾的命令。古德裏安希望梅森能夠配合德軍的入城行動,因爲在法律上梅森依然還是城内英軍的最高領導,他需要梅森向德軍指出攻擊的對象,同時最好可以重新獲取守軍的指揮權,命令他們放下武器。
梅森當即就答應了古德裏安的請求,他甚至提出要到第一線去,呼籲他手下的士兵停止抵抗,這一天英國人流下的鮮血已經足夠多了,多佛爾的陷落已經不可逆轉。他不想再看到有人爲此做出無謂的犧牲。
梅森乘坐着一輛半履帶運輸車,跟着一支德軍戰鬥工兵部隊進了城。這支部隊的任務是摧毀進攻道路上所有的障礙,爲後續部隊鋪平進攻的通道。
梅森的加入讓這項工作變得出乎意料的順利。海軍中将在當地守軍中人氣很高,幾乎每個多佛爾駐軍都認識這個不苟言笑但是卻異常和藹的指揮官。所以當梅森拿着喇叭對着路上遭遇到的英軍發出投降命令時,幾乎沒有人對此表示出了抵觸,他們乖乖的從各自躲藏的掩體裏走了出來。然後按照德軍的指示,把武器歸到了一處集中擺放。
一些英國軍官被梅森挑選了出來,不少原本就是要塞司令部的直屬嫡系,這些軍官被指派到了後續的德軍部隊中,他們各自跟随一支德軍部隊,分成多路向着城區挺進。由于這些軍官和投降士官的幫助。德軍的挺進速度明顯得到了提升。不但有大量守軍官兵投降。甚至就連一部分潰軍也加入了投降的隊伍。
其實這些人早就厭倦了戰鬥,隻是找不到一個放下武器的理由。那些下手狠毒的同胞還在向自己發射子彈,他們隻能硬着頭皮加以還擊。很多部隊已經彈盡糧絕,士兵們到現在連一口水都喝不上,更别提吃上一點東西了。
現在看到德國人浩浩蕩蕩的殺進了城,隊伍裏還帶着英軍的軍官,對方還轉達了總司令的命令,要求所有英軍部隊放下武器立即投降。此時還不順着梯子下坡更待何時,哪裏還能找到更好的投降理由。他們不是不戰而降,而是完全因爲服從了司令官的命令,他們不是懦夫,隻是恪盡職守而已。
大量的英軍士兵向德軍投降,隻有一小部分潰軍依然憑借着手中的武器和有利的地形負隅頑抗。這些人不是不願意向德國人投降,在半天前他們做夢都想這樣做,但是現在他們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他們洗劫了一批平民與商戶,幹了不少令人發指的暴行。
這些人此時爲自己的行爲後悔不已,他們自己把自己的後路斷絕了。如今他們無論是向哪一邊投降,這夥曾經是軍人現在是匪徒的潰軍必定會遭到雙方毫不留情的清算。
一些英國士兵向德國人講述了那些暴徒的所作所爲,以及他們犯下的累累暴行。結果讓在場的德國士兵都感到義憤填膺,德國軍隊立即展開行動,發誓要讓這些披着人皮的野獸得到他們應得的懲罰。德國步兵在投降英軍士兵的指引下繞到那些抵抗者身後,用熾熱的火龍把這些匪徒與他們的罪惡一起燒成了灰燼。
多佛爾戰區最後的一場戰鬥發生在棱堡炮台,炮台駐軍指揮官向德國人展示了一個英國陸軍軍官的骨氣,他遣散了所有的炮手和步兵,命令他們向堡下的德軍投降,随後他爬到了最頂端的瞭望台上,降下了那面飄揚的米字旗。
指揮官身披着那面他誓死捍衛的軍旗,拔出手槍向着城外的德軍射擊,德國步兵靜靜地站在堡壘下,看着眼前這悲壯的一幕,最終那位軍官把最後一發子彈射入了自己的頭顱,裹着軍旗的屍體從堡壘上墜下,鮮血染紅了堡下雪白的石灰岩。
載着龍德施泰德軍團的巨大郵輪鳴着汽笛緩緩駛進了多佛爾港,這座曆盡數百年風雨滄桑的城市第一次迎來了來自異鄉的軍隊,從這一刻起,大英帝國的榮光一去不返,一個時代終結了。(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