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千瘡百孔的機體再次飽受重創,碎片和煙霧脫離機身在尾後拖出長長的屑雲,發動機在燃燒,機身在燃燒,所有的一切都似乎開始燃燒起來。
如同一群火鳥一般的轟炸機隊在此刻卻依然堅持保持着嚴整的轟炸陣型,一無反顧地向着德軍陣地逼近,面對如此英勇頑強的敵人,讓地面上的德國炮手們都不由得感到肅然起敬。
自動裝彈架上的炮彈再次被推入炮膛,射手按住了擊發杆,隻等指揮官下達齊射的命令。就在此時,英國轟炸機群突然崩潰了。毫無預兆的,機群前排中心的三架惠靈頓轟炸機突然壓低了機頭開始俯沖側滑轉向,接下來其餘的轟炸機都各自展開了機動,機群向着四面散開,如同被驚擾到的蜂群一般,前一刻嚴整的隊形瞬間四分五裂。
英國轟炸機飛行員們使出了渾身解數,做着各種讓人眼花缭亂的規避動作,着了火的轟炸機調轉機頭向着遠離德國陣地的方向飛行,機組成員開始陸續跳出燃燒着的座機,空中一朵朵雪白的傘花綻放開來,伴随着濃濃的硝煙漫天飛舞。
這時候德國人才明白不是英國人英勇頑強,而是因爲打擊來的太快,機群被打懵了,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等到他們恢複神智,當然不會再傻乎乎的排着隊形等待着第三次緻命打擊,這又不是步兵戰列線面對面槍斃,根本就是毫無公平的單方面屠殺。
英國轟炸機群指揮官是一名空軍少校,他親自駕駛着帶隊長機。等到他從連續兩次猛烈打擊的刺激中清醒過來,當即就下達了解散編隊的命令,各機組可以按照各自座機的情況選擇繼續完成任務還是撤退。實質上等于在高喊點子紮手風緊扯呼。
帶隊長機由于排在隊列前端,飛機受損情況并不算太嚴重,和他那些掙紮着轉向的部下相比,他的小隊依然還能保持着基本的操控性。三架惠靈頓向下連續俯沖到了五百米高度。随後重新拉平機身,小隊排成一個三角轟炸陣型,在長機的帶領下完成了一次側滑轉向,繞着城鎮邊緣盤旋了半圈之後,最後一次調整航向,向着海灘方向全速前進。
三架惠靈頓上各自攜帶了四枚250磅炸彈。大隊指揮官決意要讓海灘上的德軍好好品嘗一下英國皇家空軍的苦頭。同時也爲了剛才犧牲的那些手下報仇雪恨。
掠過挂滿了納粹赤紅旗幟的街巷,空軍少校充滿厭惡的看着那個鋪了一面巨大納粹旗幟的屋頂,努力忍住了往那東西上面投一枚炸彈的想法,村鎮并不是首要目标,海灘上的登陸器械和棧橋船舶才是必須摧毀的對象,更何況那裏還有德軍的高炮陣地,必須要在下一批同僚到來前摧毀它們,否則那些後來者必将會重蹈自己大隊的覆轍。
這種高射火力精準的讓人恐懼,這位經驗豐富的飛行指揮官認定在那種炮火中任何中隊規模的攻擊都将遭遇滅頂之災。
惠靈頓繼續下降高度。順着海岸坡度斜掠過村莊隻撲灘頭,德軍早就開始在沙灘上釋放煙霧,一片片灰色和白色的煙霧給海灘裹上了厚厚一層屏障,到處都亮着刺眼的弧光燈,指揮官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如此痛恨亮光,從機艙裏望出去根本看不清下面究竟有什麽,甚至都分不出海岸與海灘的交界線在哪裏。
皇家空軍少校還在探頭向前張望,突然耳邊響起一連串金屬鑿擊聲,随即眼前彌漫起一團血霧,鮮紅的液體噴濺到了前部風擋和儀表盤上。在那裏塗抹上了恐怖的塗鴉。指揮官一度以爲是自己中彈了,他驚慌的擡手撫摸起胸口和腦袋,卻沒有發覺有什麽地方不适。
他轉過臉去望向自己的副駕駛,結果發現那位曾經英俊潇灑的少尉軍官現在隻剩下了半顆頭顱挂在頸項之上,鮮血如同洩露的液壓油一般一股股的從破裂的腔體裏湧出,面對如此恐怖的景象,少校感到整個後背的汗毛都炸開了。
接着又是一連串的鑿擊聲響起,坐在駕駛座上,少校清楚的聽見了機身側窗玻璃被粉碎,細小金屬在機艙裏彈動撞擊的聲音,随即就是後艙機槍手的嘶聲慘叫。
一連串閃光從駕駛艙側面窗口亮起,空軍少校擡眼望去,正好看到一條橘紅色的彈鏈從機艙外劃過,接着又是一條,劃了一個美麗的扇面,火鞭狠狠的抽擊到了右側僚機的發動機短艙上,随即一個火球猛然閃起,指揮官連忙閉上了雙眼。
等到他再次睜開雙目,卻看到那架僚機正在翻滾着機身向下墜落,一截機翼從發動機位置折斷了,短路的電路系統連接上了機内無線電,長機的耳機裏回蕩起僚機機組成員凄慘的哀叫聲。
地面有小口徑速射高炮,而且顯然數量不少,這是個見鬼的低空狩獵陷阱。指揮官扯開喉嚨怒吼着,他用力的往懷裏拉動方向盤,推足了兩台發動機的油門,扳動操縱杆将風門打到了最大,這時候什麽任務什麽責任都被他抛到了腦後,他隻想馬上從這片可怕的地獄裏離開,他不想變成身邊那位少尉的那種樣子。
“扔掉炸彈,快扔掉那該死的炸彈!這是個機關炮陣地,扔掉炸彈,我們要爬升了!”
指揮官大聲吼叫着,卻沒有收到投彈員的回應,他疑惑的低下頭向着通往前艙的通道望去,卻看到前艙底部的透明風擋和地闆已經被撕開了一個大洞,原本應該蹲在那裏的轟炸瞄準手和他的那台瞄準儀一起消失了,冰冷的寒風裹着硝煙從那個破口裏湧入了機艙,前部機槍塔背門上有着拳頭大的幾個穿孔,指揮官能夠想象到那扇小門背後的景象。
“真是見鬼!”
指揮官重新擡起頭,此時機槍手的慘嚎已經停止。這讓指揮官有了一個驚悚的猜測,或許自己現在是這架飛機上唯一一個活着的乘員。
惠靈頓長機奇迹般的沖出了密集的機關炮彈幕,編隊裏剩餘的那架僚機此時已經一頭栽在了海灘上。化成了一團價值昂貴的篝火。
指揮官用力的扳動沉重的方向盤,飛機的舵面已經變得有些不受控制,或許在前面的低空突襲時被打斷了幾根操縱索,但是指揮官相信憑借自己的經驗。應該可以繼續飛行一段距離,隻要這兩台發動機不出問題,隻要飛出德軍控制區,他可以選擇一片平緩的地面迫降。現在的問題是,他得先想辦法扔掉彈倉裏那幾枚炸彈,否則就隻能棄機跳傘了。這是他最不願意做的選擇。因爲這意味着要抛棄這些同伴的屍體,讓他們與飛機一起化爲灰燼。
空軍少校拉開側面的機窗,寒風從窗外吹了進來,他從窗口探出頭向着前方望去,卻發現正前方的高空有着一排排列整齊的航行燈正在閃着紅綠雙色的光芒。
“注意,前方的英國機群注意,這裏是第四夜間轟炸機中隊,小心德國人的大口徑高炮,關掉航行燈。散開隊形。地面上還有大量的小口徑機關炮,盡量不要進入低空,聽見了沒有。”
指揮官扣上了無線電話筒大聲的喊道,結果除了一片靜電噪聲他沒有收到任何回複。
“這裏是。。。。”指揮官反複的進行了幾次嘗試,對方卻絲毫沒有反應,轟炸機群大搖大擺的從指揮官座機的上空掠過,轟鳴着向着聖瑪格麗特海灘飛去。
“不能就這樣過去,你們這些蠢貨!”
機長一把拽掉無線電話筒,他扳動方向盤開始轉向,他準備追上那群愚蠢的呆子。不能眼看着他們就這樣沖進地獄裏。
就在惠靈頓緩緩的轉向之時,指揮官突然感覺手裏的方向盤重量一輕,飛機的左側副翼突然開始劇烈的顫抖,翼面的操縱連杆終于斷裂了,正在轉向的飛機頓時失去了控制,一側機翼猛地下沉,機體開始橫滾,随即就反扣了過來。惠靈頓的發動機發出了尖利的嘯鳴,轟炸機底部朝上飛速的向着地面沖去,随着一陣劇烈的爆炸,一團巨大的火球在多佛爾的郊外冉冉升起。
“喂,你看到了嗎?真是壯觀。”一名德國軍士長放下了手裏的望遠鏡,他指着遠處燃燒着的火堆對着身邊的戰友說道。
“看上去足足有一噸的炸藥,很奇怪他怎麽沒有把炸彈扔掉。”
“命令已經下達了,我們開始突擊,跟随先鋒排,保持間距。灰狼!前進”這時不遠處的指揮車上,突擊炮連指揮官下達了突擊命令。
“伴随步兵究竟在哪裏?第十四偵查營呢?”連士官長按着喉部通話器向連長詢問。
“有兩個連的步兵在我們前面一公裏的樹林旁,還有一個自行步兵炮排。第十四偵察營已經跑沒影了,上面也正在找他們。團部特别提醒我們附近還有一些我們的傘兵部隊,開火前一定要注意識别目标。”
“明白,各車長都聽到了嗎?射擊前一定要讓他們亮一下屁股,要是白色的就不要開火。”
車群裏回響起一片瘋狂的爆笑,突擊炮車組成員用力的拍打着裝甲闆。
“好了,全體注意,灰狼!前進!”連長努力的闆起面孔,再次向前揮下手臂。
軍士長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後者低下頭鑽回了三号突擊炮的車體裏。一陣發動機的轟鳴響起,九輛三号突擊炮開始緩緩加速,他們沖下土坡,越過公路,向着西南方的英軍防線沖去。(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