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走個屁啊,終點在哪裏啊?這不是英吉利海峽嗎?”蘇格蘭人抱着頭蹲在了路邊一叢野雛菊旁,他摘下那頂黑色圓扁帽,用力撓着棕褐色的短發。
“長官,我想我知道我們在哪裏了。”排副歐文.庫斯莫軍士拿着一張地圖跑了過來,他蹲在排長的身旁把地圖鋪在了路邊的草坪上。
“我前面爬上那邊農莊的屋頂仔細觀察了周邊的地形,這張地圖上标示了我們現在應該在金士頓附近,沿着海岸往這邊走可以去多佛爾,往那個方向走能到達迪爾。”
“天快黑了,我們就去那座農莊裏休息,士兵已經連續行軍了兩個小時,我們需要找地方宿營,燒點熱水。”華萊士捋了捋被撓得亂蓬蓬的頭發,重新帶好了軍帽。
“我們其實在前面的路口就應該轉向了,這裏是條觀景小道,你現在站的位置下面就是一個高爾夫球場,那個方向是一片度假别墅區。我們真的不該抄近路翻過那兩道灌木牆的,否則早就可以看到通往多佛爾的路标了。”軍士折疊起了地圖,毫不留情的在排長傷口上撒着鹽。
“我們是蘇格蘭人,我們從不在荒野裏迷路。”華萊士賭氣的揪着那叢可憐植物的葉片,攥在手裏揉成粉碎。
“不是我們,而是你,你是我所見過最沒有方向感的蘇格蘭人。”庫斯莫給華萊士狠狠補上了一擊,灰白色的少尉排長随着海風慢慢飄散。
“全體起立,我們去那邊的農莊休息一下,到達那裏後一班負責警戒,二班三班準備晚飯,如果依舊聯系不上司令部。今晚我們可能要在那裏過夜。”軍士走到在路邊七倒八歪的士兵面前,大聲的下達了停止行軍的命令。換來了士兵一片歡呼。
終于要結束這漫無目的的行軍了,在田間小路以及大小灌木叢裏轉了半天,可是非常消耗體力的運動,從下午出發後就一直保持着高強度的快速行軍,整個排已經疲憊不堪,而目的地卻依然遙不可及,這非常損傷這些戰士們的士氣。要不是勇猛豪爽的排長平日裏極得人心,這些家夥早就要開始鬧别扭說怪話了。
這些士兵統一帶着黑色蘇格蘭扁帽,配有鍍銀帽徽,上身穿着陸軍制式棕黃色短上裝,下身穿着藍地綠條格紋的蘇格蘭短裙,穿着高筒羊毛襪和英軍制式矮幫皮鞋。步兵胸前挂着帆布彈藥包,背後背着行軍背囊,腰間的帆布腰帶上挂着刺刀鞘、步兵鏟、水壺和防毒面具包,每個步槍兵持有一支李恩菲爾德步槍和一把長刺刀。一百發0.303英寸子彈。
這個步兵排配有一挺布倫式輕機槍,由排指揮班裏的機槍手操縱,排指揮班還攜帶有一門兩英寸口徑迫擊炮。總共十二發炮彈,由各班抽調出的四名步兵分别攜帶。其餘班組人員全都是步槍手。各班長另外還攜帶有兩枚手榴彈。
這就是此時一個标準英軍步兵排的武裝,還是因爲這些蘇格蘭步兵受過一年的軍事訓練,屬于目前少有的精銳部隊,上級才會允許他們擁有這種“華麗”的配備。
目前急速膨脹的英國陸軍武器嚴重不足,一些普通的連隊都不見得能夠分配到一門迫擊炮,有些新建部隊的士兵到現在隻獲得了一枚手榴彈,真打起來都不知道該是拿來殺敵還是自殺。
在下午接獲桑威治兵營報告之後,丘吉爾就下令派遣一支精銳的步兵營前去迪爾周邊區域偵查,他認爲隻是一些德國佯攻部隊上岸搗亂。混淆視聽,所以等下令之後也就再也沒有過問。對此事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陸軍部可是爲此頭疼不已,各條北部通往沿海的道路依然被難民潮堵得水洩不通,目前隻能從南部周邊區域調動部隊。那些地方守備部隊自身都難保,哪裏還有什麽精銳可言,而多佛爾駐軍早就嚴陣以待,等着對面德軍的進攻,沒有獲得戰時内閣和要塞司令部的授權,任何人都不能調動一兵一卒。
最終陸軍執行委員會找到了一支合适的部隊,但是人數隻有一個排,這支蘇格蘭步兵排剛從西北地區調到了南部,正在艾爾舍姆附近休整,準備調往多佛爾要塞補充進那裏的蘇格蘭高地營。别看這個排的人數少,來頭可是不小,他隸屬于英國皇家高地團,也就是著名的黑色衛兵。陸軍執行委員會把戰鬥準備與調度工作交給了肯特郡指揮所,讓他們給這支部隊制定行軍路線并負責其後勤補給工作。
原本的皇家高地團第一營在敦刻爾克全軍覆沒,但是依然在蘇格蘭保留了一支後備本土軍,差不多有一個連的預備隊擔負着地方防衛任務,這個排就是這支後備隊裏最新組建的連隊。
老部隊被留在了當地,擔負起重新組建皇家高地團的征兵與訓練任務,這個排被轉爲正規軍調往了多佛爾加強要塞蘇格蘭高地營的力量。
在曆史上,蘇格蘭士兵在年初就不再允許穿着他們的格子短裙,直到四二年由于蘇格蘭士兵都快因此鬧起義了,英國陸軍這才重新解禁。而在現在,由于敦刻爾克敗得過于幹淨利落,連根毛都沒英國人剩下,結果留在國内的各蘇格蘭地方部隊成了香饽饽,陸軍極端缺乏這種訓練有素的部隊,唯一的一支成建制的蘇格蘭旅成了炙手可熱的軍中主力,當月就被調動到了倫敦附近,擔負起防衛倫敦的重任。
爲了籠絡這些桀骜不馴的凱爾特蠻子,英國陸軍撤消了那個腦殘的短裙禁令,隻要這群蘇格蘭人願意乖乖上戰場爲盎格魯人賣命,管他們想要穿啥東西,哪怕這群家夥想要學古希臘人天體作戰,這邊也隻有舉雙手贊成,并且還要撰文吹捧,贊美對方古風盎然。
華萊士的排裏全都是純蘇格蘭蠻子,全排上下都是同一個鄉裏出來的發小,各村各屯相距不到兩英裏,很多人都是小學中學的同學,相互之間非常熟悉。這種人際關系的紐帶非常堅固,全排上下如同一個大家庭。
作爲家長的排長更像是所有人的大哥,這個接近兩米高的壯漢其實隻有二十四歲,早些年在當地就以剽悍勇毅著稱,同時是一個嚴重中二病患者,極度崇拜與他同姓的那位前輩,天天在家苦練雙手大劍。
“上面給我們的命令很奇怪,讓我們到達薩特福德農場,然後就地待命,但是我翻遍了地圖,都找不到他們說這個地方。”庫斯莫坐在農莊客廳的餐桌旁,拿着放大鏡仔細查看着地圖。
“他們之前電台裏說向着東南方向走,越過多佛爾公路,在什麽老梯子路的岔路口。地圖上倒是有這條公路,但是天知道這附近全都是這種走向的小公路,卻根本沒有路牌啊。”華萊士端着一杯熱湯憤憤的說道。
“這些英格蘭佬明顯是在欺生,當我們蘇格蘭人好欺負。讓我遇到給我們下命令那個白癡,我要讓他好好知道一下愚弄黑色衛兵的下場會是怎樣。”
“再教訓那個家夥之前,你先檢讨一下自己,爲什麽會沒有想到在當地找一個向導,現在我們被困在這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廢棄農場裏,我都不知道作戰日記和事後報告上該怎麽去寫。”庫斯莫放下了放大鏡,他擰動桌上煤油燈的旋鈕,調亮了燈芯的亮度。
“随便你怎麽寫,我不幹涉你。”華萊士咕嘟咕嘟的喝了兩大口熱湯,放下湯杯,他依靠在椅背上轉過頭對着客廳一角喊道。“究竟聯系上肯特郡指揮部沒有,你的電台究竟出了什麽問題,不會讓你這個笨蛋瞎搞搞壞了吧。”
“别跟我這樣說話,凱文,電台工作很正常,但是就是接收不到肯特郡指揮所的信号,他們給我們的通訊頻率上現在是一堆不知道什麽部隊的聯絡電碼,使用的密碼和我們的不一樣,或許是皇家海軍或者空軍的部隊。現在通訊頻段裏太混亂了,簡直就像倫敦的股票交易所,每分每秒都有人在發報。哎?這家夥的手速好快。”
通訊士官蹲在電台前皺着眉頭調試着面闆上的頻率旋鈕,他試過了十幾個頻率段,發現附近的無線電通訊通道非常繁忙,有的頻率上竟然有着四個不同的電台呼号在同時發報,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反常了,在通訊士官的記憶裏還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通訊士官下意識裏有了一些模糊的猜測,或許現在正有一些大事正在發生。
“别說的好像你去過倫敦一樣,你知道股票交易所是什麽樣子嗎?”華萊士用小刀撬開了一個魚肉罐頭,然後拿罐頭敲了敲桌面,在吸引了對方的注意之後,他一把将罐頭對着通訊士官的腦袋扔了過去。
“我在大學暑假時參加過倫敦組織的夏令營,你這個土包子。”通訊士官一把接住了那個罐頭,結果讓從蓋子縫裏漏出的油沾了一手。
“上帝啊,凱文,你是個十足的混蛋。”通訊士官急急忙忙地摘下耳機,掏出手帕擦拭起滴在蘇格蘭格子裙上的油迹來。
“看看,這是純粹的技術問題。”華萊士樂呵呵的撬開了另一個魚肉罐頭,他用小刀插起一塊腌魚,放進嘴裏大嚼起來。(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