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上帝,别再這樣。。。。”艾德伍德中校用力的甩了甩鋼筆,然後在一旁的公文上用力的劃了幾下,終于确認鋼筆确實是用完了最後一滴墨水。
“亨利,你這裏有墨水嗎?”艾德伍德擡起頭對着正蹲在瑪蒂爾達二型坦克炮塔後面,在堆在發動機罩殼上的一堆背包裏翻揀東西的副官大聲問道。
“沒有,長官,我沒有墨水,我正在找我的備品包,我記得裏面還有半條香煙。”亨利少尉低着頭扯開了一個帆布行李袋的捆紮索,拉開袋口往裏一看,高興的笑了起來。“找到了,原來放在這個袋子裏。”
“真是亂套了,我現在需要一瓶墨水,少尉。”艾德伍德中校站起身來對着自己的副官下了命令。
“遵命長官,我去漢德森士官長那裏問問,他或許有一些墨水。”亨利少尉把他的備品挎包背在了身上,胡亂的紮緊了行李袋的袋口,随後從坦克上跳了下來。
“沒有墨水的話,給我找支鋼筆也行。”
“知道了,長官。”
艾德伍德把寫了一半的家書仔細的疊好,和剩餘的信紙一起放進了腰間的地圖包裏。
艾德伍德的處境并不像他在家書裏寫的那樣有一些糟糕,而是糟糕透了。第一裝甲師已經陷入一片混亂,究其原因,全都是因爲丘吉爾下達的嚴令。
爲了在倫敦規定的時間内趕到多佛爾港,第一裝甲師幾乎抛棄了一半的部隊。因爲隻有擁有越野能力的車輛才能離開公路行軍,第一裝甲師扔掉了他所有的重型坦克運輸車,整個辎重後勤團。兩個機械化步兵營以及卡車牽引的高炮團和重炮團,隻帶着坦克、履帶裝甲車、輪式越野裝甲車以及一部分越野卡車從野地裏穿過堵塞區域,沿着鄉間土路行軍。
自從分開之後。師部竟然再也沒有收到過這些後續部隊的消息,艾德伍德估計那些部隊現在還在沿着公路向着多佛爾磨磨蹭蹭的前進。問題是,坦克師的辎重補給全在那些部隊裏,全師現在已經陷入了油料、備件、食品全面匮乏的狀态。
爲了行軍。各個裝甲中隊也都抛棄了各自的輪式運輸車,隻攜帶了一部分補給和各人的私人行李。英國坦克内部空間非常狹小,坦克手們隻能盡可能的在自己的坦克車輛上堆放物資,以往從未考慮過會遭遇到這種情況,他們連貨物捆紮帶都沒有,隻能用背包帶子相互打結加以固定。因爲要越野行軍。車頂上也不能堆積太多物資。每個車組也就攜帶了一天份的應急食品和個人的行李包,把帳篷、彈藥、被服、食品全都留在了公路上,跟随着辎重部隊行軍。他們還抛棄了他們的野戰炊事車,把它們和廚子們一起留在了辎重隊裏。搞到現在全團竟然連一口熱湯都喝不上。
當德國人對多佛爾展開炮擊時,第一裝甲師剛剛趕到多佛爾還不到兩個小時,經過長時間的高強度越野行軍,士兵和裝備都已經陷入了極度疲勞的狀态中。不少坦克的行走系統已經磨損到了必須立即更換的程度,車輛的發動機也因爲大負荷運轉而需要進行保養和維護。原本這些工作預定在第二天白天完成,因爲師指揮部裏的人樂觀的認爲後勤補給部隊可以趕在第二天中午之前到達。有了那些生力軍的加入,維護整備工作很快就能完成。
當時師裏上下唯一擔心的問題是德軍也許會在後續部隊到來前發起登陸,但是多佛爾要塞方面表示,多佛爾港本身的防禦力量就已經足夠強大,憑借要塞與周邊的十幾處防禦堡壘以及岸炮陣地,前後超過一百門的各種口徑大炮,至少可以阻滞住德軍的登陸船隊24小時以上,這點時間足以讓裝甲師獲得休整。
第一裝甲師在多佛爾港的任務其實非常簡單,就是把這些坦克當成巷戰中的機動堡壘使用,這些坦克将會分散在整個城區。在大街小巷構築起一個個射擊陣地,利用裝甲與火力上的優勢,将德軍登陸步兵消滅在城市裏。
按照英軍的估計,德軍第一批登陸的必定是輕步兵,在打開登陸局面,掌握一個穩定的登陸區之前,德軍不可能輸送他們的裝甲部隊上岸。英軍坦克面對的隻會是裝備着步兵武器的德國常規步兵,他們最多配備了幾門小口徑迫擊炮和手榴彈,隻要坦克指揮官小心應對,加上陸軍步兵們的火力配合,德國步兵将會在多佛爾城區遭遇到一場大屠殺。
艾德伍德也同意這種看法,他的坦克團裝備型号非常繁雜,不過在這時候卻派上了用場,因爲其中部分型号很适應在這些狹小的道路街巷中活動,也就是說非常适合打巷戰。一開始他還比較擔心會與德國裝甲部隊遭遇上,他的第七王後私屬騎兵隊隻是番号唬人而已,他根本不指望依靠這群菜鳥坦克手加上一堆從後備倉庫裏翻出來的坦克可以與精銳的德國裝甲兵正面對抗。
艾德伍德的坦克團放在德國陸軍中,也就隻是營級部隊的規模,因爲英國陸軍編制中隻有師、營、連三種編制,其他的團、隊之類的編制更多隻是一種行政單位稱号,實質上依舊隻有一個營的編制。
艾德伍德中校的部隊有個非常榮耀的稱号,第七王後私屬騎兵隊,這支古老的部隊最早的記錄可以追溯到十七世紀,當時是一支由蘇格蘭傭兵轉換過來的騎兵部隊,由于宣誓效忠英國王室,所以一開始被喬治一世授予威爾士公主私屬騎兵隊的稱号,等到國王喬治二世登基,當時的英國王室裏沒有公主,所以給他們換了一個第七王後私屬騎兵隊的番号(在英語裏王後和女王都是同一個名詞。一些後人不了解這支部隊的背景,所以隻是按照字面上的意思把他們叫成女王私屬騎兵隊)。
這支部隊長期在印度服役,在一戰時一度在巴格達與土耳其人火并。戰後回到印度又待了十二年,四年前這支部隊被調往了埃及,在那裏被整編成了一支裝甲部隊,全部換裝了瑪蒂爾達II型坦克。幾年訓練下來,也可以算作精銳之師了。
不過,艾德伍德指揮的隻是挂着這個光榮番号的樣子貨而已,原本的第七王後私屬騎兵隊目前仍舊還在埃及沙漠裏吃土,英國根本沒有辦法把他們從地中海裏運出來,之前抽調的那八個營精銳步兵的屍體現在還在法國海岸線上等着不斷被漁民發現呢。同時因爲意大利人那邊近期有些蠢蠢欲動。埃及的兵力已經處于警戒線之下。現在這條漫長防線的主要防禦力量竟然是一群澳大利亞步兵,實在是不能再抽人出來了。
英國陸軍決定退而求其次,把這個番号繼續利用起來,他們相信德國人一定知道這個精銳裝甲部隊的番号,如果在國土防禦戰中出現,會給對方造成很大的困擾,至少可以迷惑德軍,認爲他們的海上封鎖線出現了漏洞。
艾德伍德的團擁有62輛坦克,分成三個中隊。其中第一中隊是步兵坦克中隊,擁有十二輛瑪蒂爾達I型和五輛瑪蒂爾達II型,第二中隊是巡洋坦克中隊,擁有十八輛A9型巡洋坦克以及三輛最新型的十字軍巡洋坦克,第三中隊是輕型坦克中隊,裝備了艾德伍德所知的所有七種型号的維克斯輕型坦克,從早期的6噸到稀有的MKVI實驗款,簡直就是一座維克斯坦克博物館,這些裝甲薄弱的小坦克一旦遭遇對方的正規坦克或者反坦克炮,将會不堪一擊。但是在狹小的街巷裏屠殺輕武裝的步兵,這恰恰是這些小家夥的強項。
就在第一裝甲師躊躇滿志的準備在這場戰役中大殺特殺之時,德國的大口徑重炮給了他們當頭一棒,讓他們從狂想中清醒了過來,原來戰争還可以這樣打的。
分散停在城區兵營、空地和街道上的各坦克中隊在炮擊中損失慘重,坦克手們和他們居住的房屋一起被撕成了碎片,在大口徑炮彈之下,哪怕是最堅固的瑪蒂爾達坦克也脆弱的猶如雞蛋。
師裏的三個坦克團隻有艾德伍德的團完整的撤了出來,主要還是因爲他的團脫隊的坦克太多,爲了等待那些廢柴,整個團在郊外盤桓了兩個小時,耽擱了入城時間。所以當炮擊來臨時,第七騎兵團才剛剛開始入城。這群家夥以比入城快兩倍的速度逃了出來,而師裏剩下的那兩個團卻已經損失了至少兩成裝備,人員的傷亡更是無法估計,其中有兩支可憐的中隊已經成建制的消失在了燃燒的街巷裏。
更嚴重的損失是來自于指揮系統,一枚三百毫米以上的炮彈正好砸在了停放在中心廣場上的師部通訊連駐地上,将三輛大型越野通訊卡車以及正在車上發報的通訊連官兵一網打盡。現在整個師隻能依靠第一坦克團的那輛實驗型裝甲指揮車與外界保持聯系,這輛車上的電台功率不夠,加上多佛爾港周邊地形複雜,所以隻能勉強收到倫敦的一些信号,據說發出去的消息全都猶如泥牛入海,收不到一絲回應。不過最終總算是和肯特指揮所取得了聯系,才将他們從慌亂中拯救了出來。
艾德伍德中校從腰間掏出水壺,微微的晃了一晃,感到裏面還有液體在晃動。他的團現在排成一長排停靠在多佛爾郊外的一條公路上,車頭對着多佛爾的方向。公路右邊停着坦克,裝甲車輛則停在左側。
師屬機械化輕騎兵團,第十二槍騎兵團的第二中隊原本擁有二十四輛裝甲車,一半是布倫機槍車,八輛卡登羅伊德履帶運輸車,最難得的還有六輛野狗偵查車,這種兩人座的小裝甲車性能非常優秀,艾德伍德十分欣賞這種小小的輪式車輛。
這個裝甲車中隊現在隻剩下了十兩布倫機槍車和兩輛卡登羅伊德,野狗全都完整的跑了出來,讓艾德伍德對這種小車的速度有了一個更新的了解。
因爲這個中隊的建制保存的最爲完好,所以師裏就把它配屬給了眼下實力最強的第七王後私屬騎兵隊,這個分隊将會成爲裝甲師的拳頭,投入到最關鍵的戰鬥中,所以師部在天亮以後就不斷地想法設法充實這支分隊的力量。
現在這支隊伍停駐在一條被叫做峽谷路的柏油公路上,顧名思義,這條公路正好從一條峽谷底部穿過。這是條兩車道的鄉間公路,公路兩邊是五十英尺高的緩坡,當地農民在山坡上開墾出田地,種滿了苜蓿和小麥。
“長官,我找到了你要的墨水,康迪少尉帶了他的油畫工具箱,裏面有整套文具。”亨利少尉在遠處的一輛卡登羅伊德履帶車邊大聲的喊着,他舉着一瓶墨水向艾德伍德示意。
正在這時,一輛雙輪摩托轟鳴着從山谷的一側飛快的向着車隊沖來,它飛快的掠過亨利少尉,差點就撞掉了他手裏的墨水瓶,車手熟練的扳動車把,踩下了後輪的刹車,摩托車身橫移着滑行了半米,在中校的面前停了下來。
“艾德伍德中校?”車手大聲的問道。
“是的。”中校站起身來走上前去。
“師部的緊急命令,長官。”傳令兵從夾克胸口的文件袋裏掏出了一張紙遞給了中校,向中校敬了個禮之後再次擰動油門向着來路飛馳而去。
“真是個毛毛糙糙的家夥。”艾德伍德看着遠去的摩托搖了搖頭,他展平手上的文件紙,仔細的看了一遍。
“亨利!”中校大聲的吼道。
“立即召集所有中隊指揮官到我這裏集合,我們要開戰了。”(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