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
經過幾秒鍾的沉默之後,東條猛的站起身來大聲喊道。但是回應他的隻有在場所有人懷疑的眼光。
“東條卿。。。。坐下。”
裕仁的聲音有些幹澀,雖然還是那種他一貫有氣無力的語态,但是在場的人都感受到了其中包含着的那絲憤怒。
這次裕仁可是真的生氣了。
陸軍近幾年的所作所爲他都看在眼裏,也看到了不少違背他個人理念與性格的事情。但是作爲日本帝國唯一的主君,他也要考慮到日本國的利益,所以很多時候他對于軍方都采取了默許與縱容的态度。
曆史上評價他爲一枚橡皮圖章,正好證明了裕仁個人僞裝的成功。他哪裏是一枚橡皮圖章那麽簡單,作爲當時日本唯一能夠左右軍部意見的人,裕仁手中的權威絕對超乎常人的想象。日本天皇裕仁絕對不是一個被軍隊拿出來蠱惑國民的幌子,更不是一個被架空的傀儡。
在當時日本的那種環境下,天皇在日本人心中的神話地位已經達到了曆史上的最高點,沒有人膽敢架空天皇,連擁有這種想法都是危險的,哪怕露出一絲馬腳,那些狂熱的軍官士兵會讓他瞬間就死無全屍。裕仁不是傀儡,他是一個真正的主宰者。日本軍隊裏的少壯派軍官們雖然屢次無視他的命令,肆意的制造事端,借機擴大戰争。但是,那些少壯們在做着那些準備的時候未嘗不在心裏擔心會遭到裕仁的反攻倒算。事實上隻要裕仁事後下達一道禦旨,哪怕是中将大将都隻有乖乖地表演自行解剖這一條路,更何況那幾個小小的中佐少佐。
可是,大部分的違旨行爲在事後都獲得了裕仁的原諒,肇事者非但沒有遭到懲罰而且竟然還受到了裕仁的嘉獎,唯一幾個收到懲罰的也是因爲行動遭受到了失敗而不是他們違抗了聖意。這是一種赤裸裸的縱容,裕仁給了那些少壯軍官們一個明顯的暗示,隻要最後能夠成功,讓日本獲得既得利益,幹出任何事情都可以被他所原諒。當然,一切都必須在他能夠控制的範圍之内,如果搞得太離譜,他也會出面幹涉。
裕仁是二戰領袖中最偉大的表演藝術家,他成功的在人們心裏樹立起了一個不問世事的超然形象,一個貌似對軍隊無可奈何的傀儡,一個木頭神像。他成功的爲他最後逃脫懲罰鋪下了一條後路。二戰結束後,他稍稍使用一點欲擒故縱的手段再配合起那種設計精良的傀儡形象,美國頭号表演藝術家麥克阿瑟竟然也中了招,拍着胸脯大義凜然的把裕仁的名字從東京審判的名單中劃掉了。
但這一回,裕仁終于忍不住扔掉他的僞裝真正地發怒了,陸軍這次可是爲他捅了一個天大的漏子。
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軍隊,實在是軍方類似的前科真的太多了。軍方似乎已經養成了先斬後奏的習慣,每次都是搞到無法收拾才想起向他奏報。現在竟然玩到刺殺德國元首這樣大,裕仁感到有必要讓那些軍人的木頭腦袋清醒一下,是到了該拉一下軍方籠頭的時候了。
“陛下,我以我的生命與榮譽擔保,陸軍根本沒有制定過任何刺殺德國元首的計劃。請陛下允許我親自對此事展開調查,如果事後調查出的确是陸軍方面的責任的話,我願意在禦前剖腹謝罪。”
東條離開座位仆倒在地向裕仁懇求到。
“我能夠相信陸軍嗎?德國人如果沒有掌握确鑿的證據,他們會違反外交準則拘押使團人員嗎?”
裕仁冷着臉掃了一眼跪伏在地的東條,随後轉向正拿着那份文件皺眉的松岡。
“松岡卿,你對此事有什麽看法,我們該如何應對。”
“嗯,陛下,從這份文件上來看,下官覺得事情并沒有我們之前想象的那樣嚴重。”
松岡恭敬的回答到。
“哦?”
裕仁非常詫異的揚起了眉毛。
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連他都當場傻了眼。世界上應該沒有比這個更嚴重的外交事件了,松岡竟然會說沒有想象中那樣麻煩,這家夥難道被吓傻了嗎?
“陛下,首相大人,請聽下官向你們解釋。”
松岡向裕仁與近衛點了下頭緻意,随後拿着那份文件慢慢說道。
“确實,從問題的嚴重性上來看,這件事情真的出乎了我們的預料,是一件極端嚴重的外交事件,甚至可以成爲一項宣戰的理由。不過。。。。”
說道這裏,松岡盯着還趴伏在地上的東條說道。
“我相信東條陸相所說的話,陸軍不可能參與任何刺殺德國元首的行動。雖然陸軍在某些方面常常自作主張,但是他們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莽撞行事。
更何況,參與這種事情,對于陸軍來說,不但得不到任何利益,反過來還會給陸軍帶來天大的麻煩。
這次帶隊的是兩位功勳卓絕的高級将領,他們也不可能會同意陸軍參與到這種會給日本帶來嚴重損害的事件中去的。更何況那兩位将軍都對德國很有好感,他們又怎麽可能會同意刺殺德國元首呢。”
“松岡大臣,你說的這些現在還無法得到證明,說不定陸軍省有他們自己的考慮。這種事情他們幹了不止一次了,想想當年在滿洲國。。。。那些事情在這裏我就不說了。而現在,德國人的抗議就在你手裏,那兩位陸軍将軍也被證實扣押在德國人的手中。我現在不理解的是,如果他們沒有參與此事,德國人難道會冒着兩國邦交遭到破壞的危險陷害他們嗎?更何況這次涉及到的是他們的元首。如果沒有确鑿的證據,他們會大膽到找無辜的日本使節頂罪嗎。要知道這種事情一旦真相大白,不但會造成兩國關系的破裂,更會讓他們成爲國際上的笑柄。”
吉田海軍大将不緊不慢的揉着太陽穴緩緩說道。
“吉田海軍大臣!你怎麽能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
趴在地上的東條忍不住憤怒的喊道。
“聽我把話說完,諸位!”
松岡擺着手說道。
“吉田大人的話非常有道理,德國人确實不會冒着破壞兩國邦交的危險而冒然扣押我國使臣。特别是這件事情牽扯到了他們的元首,他們不會允許他們元首的榮譽遭到損害。遭到刺殺并不是一件可以令人感到光榮的事情,所以說,德國人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撒謊。那麽現在,我們能夠确認的是,德國元首确實遭到了刺殺,而且有日本軍人牽涉在這樁刺殺事件之中。如果陸軍方面真的沒有制定過刺殺德國元首的計劃,我目前隻能想到一個結論。在這件事件中一定是出現了非常嚴重的誤會,日本使團人員一定是因爲什麽意外的原因而被牽扯進這件嚴重的刺殺事件中去了。”
“你說這件事情完全就是一場誤會?那麽德國人爲什麽還沒有釋放我們被扣押的人員,現在又爲什麽發來這份抗議。”
吉田歪着頭冷冷問道。
“我前面說了,那一定是非常嚴重的誤會,一個讓使團人員自己都無法解釋清楚的誤會。當然,這一切推論都是建立在陸軍确實沒有參與其間的基礎之上。我想再一次詢問一下東條閣下,你是否在陸軍中聽到過相關的言論或者有沒有察覺到那兩位将軍在出發前是否有什麽異樣。”
“絕對沒有,陸軍中從來沒有任何反德的言論出現。而那兩位将軍,是我親自送他們上的船,他們都對這次出訪期待了很久,而且都對完成這次使命充滿了信心。”
東條大聲的回答到。
“什麽使命?”
吉田慢悠悠得插話到。
“當然是觀察歐洲軍隊新型戰術以及兵器使用的使命,吉田閣下,你究竟想要說什麽!”
東條憤怒的瞪着吉田。
“好啦,不要做無謂的争吵了。東條卿,你坐下吧。”
裕仁突然在一邊冷冷的說道,陸海軍雙方立即閉上了嘴,随後日本天皇轉向松岡。
“朕現在也覺得陸軍不太可能膽大妄爲到幹下這種事情。朕覺得松岡卿你的論點更爲現實,這一切可能都是由于一個誤會所造成的。但是,現在我們該如何應對此事呢,你有什麽初步的方案嗎?”
“陛下。”
松岡向着裕仁微微鞠躬後說道。
“這就是我下面要說的。我前面說過這件事情并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麽嚴重也是因爲這個道理。德國人可能也感到了事情的可疑,他們也拿不準主意,所以才會發來這份交涉電而不是公開的抗議書。”
“你是說這份不是抗議書?”
剛爬回座位的東條睜大了眼睛。
“是的,這不是一份抗議書,而是一份外交交涉公文,而且發出這份交涉文件的不是德國外交部而是德國統帥部”
一直眯着眼睛琢磨問題的近衛點着頭說道:“我明白了,這說明德國人有與我們協商解決此事的意願。否則他們大可以在世界上公開向日本提出抗議,如果他們那樣做的話,日德兩國的關系就沒有任何可以挽回的機會了。”
“首相大人說的對,這就是我前面那些話的依據。德國人向我們發出了信号,這件事情大有緩和的機會,隻是看我們做出怎樣的反應了。”
松岡大聲的說道。
“那麽外長閣下認爲我們現在該如何做呢。”
東條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他現在對拉了他一把的外相松岡充滿了感激之情。
“陛下,諸位。以我個人十幾年外交方面的經驗來看,我們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盡快與德國人展開聯系。不過,從駐意大利大使白鳥敏夫傳回來的消息來看,他現在根本無法與德國人展開交涉。德國人一定是覺得和一個駐意大利大使沒什麽好談的。按照國際慣例,白鳥大使也的确沒有資格介入這種級别的事件。所以,我們現在應該派遣出一個國家特别使團來專門與德國交涉此事。”
“但是現在從國内派遣使節,到達德國至少需要三個星期,我很擔心在這段事件内德國人的态度會發生什麽變化。”
近衛一臉憂慮的說道。
“我也想到這一點了,首相閣下。我們可以從歐洲直接調派人員,我認爲駐柏林大使大島浩就是特使團團長的最佳人選,他和德國人之間的關系非常良好,不僅能說一口流利的德語,而且對德國人的性格與習俗有很深入的了解,這次陸軍觀察團的出訪他也出了不少力。而且他和不少德國官員建立了私人友誼,是我所認識的人中唯一清楚該如何與德國人打交道的人,他應該可以承擔此次艱巨的使命。使團副團長我認爲可以讓白鳥敏夫擔任,他對德國也很有了解,而且此次事件他是第一個獲得消息的,了解的也應該比我們詳細的多。而使團的其他人員就從帝國駐意大利與柏林使館抽調,他們都有非常良好的外交素養,我相信他們的能力。”
“那麽這個使團最終使命是什麽,我們是否應該确定下來。”
吉田緩緩的問道。
“全力解決此次事件,向德國方面解釋誤會,随後盡力消除影響,緩和兩國關系。”
松岡大聲回答道。
“一切都必須以皇國大業爲重,必須讓德日兩國關系緩和到原本的地步。如果有可能,就此借着這次交涉的機會和德國交換有關聯盟的問題。”
近衛在一旁插話道。
“是的,如果這一切都是由于誤會而造成的,等到誤會解除,德國一定會因此而向我們做出道歉與補償。我們正好借機推動三國聯盟的達成。德國人犯了這樣一個巨大的外交錯誤,談判的主動權将會因此由德國轉到我們大日本帝國手中。而且,我們還能借此事在條約中加入一些對帝國更有利的條件。”
松岡興奮的說道。
“諸位,雖然我們在這裏确定整件事都是誤會所引發。但是,如果在交涉中發現我方确實參與了刺殺行動,那該如何處置。”
吉田皺着眉頭問道。
“這個問題我認爲不用再糾纏下去。”
東條咬着牙大聲說道。
“這個麽,如果事情真的如同吉田海相所說的,真的有日本軍人參與此事。那麽,我們還是應該以帝國的南進政策爲重,必須要與德國保持良好的關系。”
近衛有些不快,他對海軍大臣的死纏爛打感到厭煩。
“但是,如果真的是我方的過錯,德國方面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如果德國人要求帝國做出賠償,你們是否有應對的方案。”
吉田還是不卑不亢的說着。
“如果真的如你所說,能夠靠賠償就能挽回德日之間的關系,我認爲付出任何代價都是值得的。隻要不影響到帝國的亞洲戰略,我們一切都能夠答應,我們最基本的目标就是德國能夠繼續保持與大日本帝國的良好關系。”
松岡說完看了看近衛。
“是的,我前面說過了,一切都必須以帝國的南進戰略爲重,隻要能夠平息此事對南進戰略造成的影響,我們付出一些代價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具體情況會怎麽樣,現在我們說什麽還爲時過早。等到使團與德國正式展開交涉後再讨論。現在,一切都聽天皇陛下的聖斷。”
說完近衛文麿把臉轉向了裕仁。
裕仁聽完近衛的話,緩緩的點了點頭,随後嚴肅的說道。
“朕同意松岡卿與首相的意見。這件事就交給外務省全權處理吧,内閣上下務必全力配合外務省的工作,此事關系到皇國的亞洲戰略,不得有絲毫懈怠。”
說完裕仁站了起來。
“臣等謹遵聖命。”
内閣大臣們連忙站起身來向着裕仁鞠躬緻意。
“陛下,外務省一定會全力以赴完成使命,必不會讓陛下失望。”
松岡低着頭恭敬的回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