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艇員端着望遠鏡大聲地喊叫起來。
“還真是準時。”
曼納海姆把手裏的餐盒小心的擱在了羅經台上,随後慢條斯理的端起了胸前挂着的望遠鏡。
“的确是它,距離六千”
曼納海姆放下望遠鏡沖着部下們苦笑着搖了搖頭。
“大家注意,那家夥來了,快把鋼盔帶上,看好自己的腦袋!”
曼納海姆從指揮塔探出身去對着正在潛艇前甲闆爲橡皮救生艇充氣的艇員們大聲喊到。
“見鬼,動作起來,快、快、快。。。。”
“把那個該死的鋼盔給我。”
“注意頭頂!”
艇長的話音未落,甲闆上已經亂成了一團。
“我已經受夠了,艇長,如果我把它打下來您看會怎麽樣。”
槍炮士官米勒手忙腳亂地系着鋼盔颚帶,一臉的憤慨。
“如果運氣好的話,你會被槍斃。”
曼納海姆接過部下遞過來的鋼盔。
“真是可笑,我現在總算明白爲什麽要在潛艇上裝備鋼盔了。”
曼納海姆随随便便的把那頂刷着海軍标志的M35鋼盔扣在了腦袋上,随後重新端起了他的飯盒。
就在說話的時候,空中回蕩起凄厲的發動機嘯叫聲。
“注意,它開始了。”
曼納海姆沖着部下們含混的喊道,指揮塔裏的所有人都蹲下了身子。
尖嘯聲越來越凄厲,讓人想起一隻被掐住脖子的鵝,就在所有人都認爲那隻可憐的家禽馬上就要斷氣的時候,尖嘯聲突然停止了,随之而來的是一陣連續沉悶的野獸般的嘶吼,一片陰影猶如閃電般從潛艇甲闆上一掠而過。
一秒鍾之後,潛艇的鋼制甲闆上響起了一連串響亮的金屬撞擊聲,随後是一聲清脆的“撲通!”。
“混蛋!”
“瘋子!”
“白癡!”
“人渣!”
“惡棍!”
在甲闆和指揮塔上的潛艇官兵們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來對着正掠着海面飛速遠去的一個小黑點發出了發自内心的懇切的“問候”。
望着正在甲闆上跳着腳怒吼的艇員們,曼納海姆摘下鋼盔,咽下了嘴裏的桃子。
雖然很多人都有那種沖動,不過到現在爲止總算還沒有人叫罵出什麽“去死”之類的詞語,畢竟那東西上刷着德國的鐵十字。
“真是見鬼,我剛才還以爲潛艇中彈了,耳朵到現在還在嗡嗡的響,上面就不能換一種空投方式嗎。”
費斯勒爬上了指揮塔,他邊掏着耳朵邊大聲的說道。
“這種方式沒有問題,問題是出在那個混蛋飛行員身上,他把這當成投彈練習了。唯一讓我感到欣慰的是,以U65爲靶子的投彈訓練中,這個混蛋的技術得到了提高。”
“是嗎,昨天他差點打破了在艇尾抽煙的漢森的腦袋,今天這家夥直接命中了前甲闆,非常抱歉,我沒能看出您看到的那種提高。”
“今天他比昨天的投彈高度更低了,速度也更快。。。。上帝,我在胡說些什麽。如果不是必須保持無線電靜默,我早就向總司令部投訴這個混蛋了。我決定了,等這次任務結束,我一定要把這件事情寫進報告裏去,這個飛行員實在太瘋狂了,他是在拿我的潛艇和艇員的生命開玩笑!”
曼納海姆皺着眉頭憤憤地說道,随後探出身對着還在前甲闆上義憤填膺的部下們叫喊起來。
“快點把那隻該死的救生艇準備好,把那隻該死的空投桶撈上來。士兵們,動作起來,我們不能在這裏上浮太長時間!”
“他們不能一次空投完畢麽,爲什麽要分兩天。”
“這個問題等到我們回港後你可以親自去詢問統帥部,不過我可以保證你不會得到滿意的答案。”
曼納海姆一手端着飯盒,一手拿着物品清單察看着。
“三條橡皮充氣救生艇,一個醫療箱,十支步槍,四支沖鋒槍,二十盒子彈,全在這裏了。”
費斯勒指揮着艇員把東西一包包的傳向軍官住艙。
“加上昨天收到的東西,我們已經一點空間都沒有了,幸好一些東西在完成任務後可以扔掉,否則我真不知道今晚睡哪了。”
“你可以睡在魚雷管裏,我會爲你專門騰一個出來的,我親愛的艾爾溫。”
“呵呵,那您得給我配發一把刺刀,我得先把魚雷管裏的油垢刮幹淨。”
“做夢,那可是德國海軍的軍械,怎麽能讓你用在那種地方,你自己找把刷子刷吧。”
曼納海姆愉快的叉起一塊桃子塞進了嘴裏。
費斯勒笑着搖了搖頭,昨天艇上的廚子當着曼納海姆的面用那把“壞了”的開罐器隻花了十秒鍾的時間就打開了那聽桃子罐頭,當晚有艇員看到艇長大人偷偷地把一把刺刀放回了軍械櫃。
“艇長!三十度方向,低速螺旋槳。”
聽音員的叫喊聲打斷了兩個軍官愉快的談話。
“距離多遠?”
“很微弱,航向。。。。一九零,她正對着我們開過來。”
聽音員興奮地報告到。
“現在時間是。。。。”
曼納海姆擡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嗯。。。。應該就是她了。”
曼納海姆從聽音員頭上摘下耳機屏息凝神地仔細傾聽了一會兒,随後把耳機遞給了正扒着門框一臉急切的費斯勒。
“航向零一零,雙車三分之一速度,上浮至潛望鏡深度,希望來的是我們等待的客人。”
曼納海姆在鑽過指揮艙耐壓門的同時大聲地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
“遵命,航向零一零,三分之一速度,上浮至潛望鏡深度,艇長。”
航海士官大聲的回複到。
“三十米,二十米、十五米、十二米、到達潛望鏡深度,艇長!”
“高速螺旋槳,方位三三零,艇長。”
聽音員又一次大聲的呼喊起來,不過這次的聲音裏充滿着緊張。
“和第一個目标方位很接近嗎?”
“是的,艇長!她正在高速前進,航向。。。。一五四,她似乎準備與前面那條船會合。”
“嗯,我知道了,升起潛望鏡!”
“潛望鏡升起了,艇長。”
曼納海姆把他那頂白色戰鬥軟帽的帽檐轉向腦後,雙手把住潛望鏡的握杆,随後把眼睛湊上了目鏡。
海面上很平靜,這讓曼納海姆很高興,這幾天都是難得的好天氣,這讓他對完成這次任務的信心更足了。曼納海姆相信,這就是上帝站在德國這邊的證明。如果換成一個星期前那種惡劣的氣候,在潛望鏡裏隻能看到小山般湧起的浪峰,連讓潛望鏡保持在水面上都有難度,更别提想要用它發現什麽目标了。
“等一下。。。。等一下。。。。看到她了。”
曼納海姆調整了一下潛望鏡倍率。
“是個大美女。。。。三個煙囪,前甲闆有兩根起重杆,黑色舷牆,是她!”
曼納海姆轉過臉示意艾爾溫過來看看。
“嗯,和照片上一模一樣,就是她,艾德裏安娜号,真是個漂亮的大家夥。”
“驅逐艦!就在艾德裏安娜側後方。”
艾爾溫把潛望鏡讓給了曼納海姆。
“嗯,是的,J級。她非常準時,看來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
曼納海姆離開潛望鏡嚴肅的命令到。
“全體人員各就各位,準備行動。”
“遵命,艇長!”
艾爾溫向曼納海姆點了點頭,随後走向艇内通話器。
“所有人員各就各位,準備行動!”
指揮艙兩頭的走廊裏頓時響起了一片士官的命令與水兵們雜亂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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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遠洋郵輪艾德裏安娜号的船長庫伯先生現在正舒适的半躺在他的船長席上聽他的大副在耳邊喋喋不休的發着牢騷。
從裏斯本啓航之後,大副洛弗爾就一直沒有停止過他的抱怨。
實際上,這位大副從這條郵輪從紐約啓航那天開始就對這次航行感到不安,每天他都會花很多時間端着望遠鏡巡視着海面,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像隻兔子一樣驚跳起來。
庫伯已經苦口婆心地勸說了他好幾次了,這是一條民用船,挂着美國國旗,就像普通郵輪一樣按照普通的航行方式航行,德國人找不到任何向這條郵輪開火的理由。
何況這次他們航行的目的地是葡萄牙,那是中立國,而且不在德國人劃出的戰區之内,所以不用擔心會遭到德國潛艇的襲擊。
不過現在看來,他的勸說沒有起任何作用,洛弗爾還是一副驚弓之鳥的樣子,特别是他發現船上有不少穿着制服的英國軍官之後,這位大副就再也沒有消停過一刻。
庫伯暗自下了決心,這次回到紐約,他一定要向船務公司強烈要求換掉這個神經質的家夥,這個人患有嚴重的妄想症和魚雷恐懼症,與郵輪大副相比這個家夥更适合擔任軍火船的桅頂瞭望手,相信沒有一艘德國潛艇能夠躲過他的搜索,别說魚雷,就是一條好奇心強點的海豚都會觸發他的警報。
“船長,英國驅逐艦正在接近。”
船橋邊的瞭望員大聲的報告到。
“嗯?這條驅逐艦在我們從裏斯本港出來後就一直跟着我們了,他們究竟想要幹什麽。”
庫伯站起身走到船橋邊端起望遠鏡向着正快速接近的驅逐艦望去。
“英國皇家海軍雙面神号驅逐艦,她在詢問我們的船名和目的地,船長。”
“這些傲慢的英國佬,讓他們自己看。”
“就這樣回複嗎?船長。”
“不,不,如實告訴他們船名,我們是美國郵輪艾德裏安娜号,目的地是紐約港。”
庫伯有些郁郁的望着他的信号手,真是一個沒有幽默感的榆木腦袋。
“船長,英國驅逐艦要求随同航行。”
信号手報告到。
“不,船長,快點讓他們離開,他們會把事情搞糟的。一條由英國驅逐艦護航的郵輪,我們會成爲德國潛艇合法的攻擊目标的。”
聽到信号員的話,洛弗爾在一旁尖聲的叫喊起來。
“閉嘴,洛弗爾先生。注意你的言行,不用你提醒我我也很清楚這一點。信号手,你回答他們,謝謝他們的好意,我們是中立國船隻,不用他們的護航。”
庫伯有些厭惡的瞪了一眼洛弗爾,他轉過臉來向着信号手命令到。
“英國驅逐艦要求護送我們到國際航線,她說附近有德國潛艇出沒。”
信号手報告到。
“上帝啊!附近有德國潛艇!船長,請您讓那條該死的驅逐艦快點離開,他們會害死我們的!”
洛弗爾再次發出了歇斯底裏的尖叫。
“該死的!閉嘴!洛弗爾,我已經受夠了你的神經質了,你已經在幹擾我的工作!我鄭重的警告你,如果你再膽敢在我的船橋上發出這種噪音,我就把你捆起來扔進大海。”
庫伯轉過臉對着他的大副咆哮起來,他實在對這個大腦出故障的家夥有些忍無可忍了。
“告訴英國人,再次感謝他們的好意,請他們放心,我們會注意。艾德裏安娜号是美國郵船,在目前的情況下,相比于他們的護航還是單獨航行更爲安全。”
庫伯皺着眉頭說到。
“船長,英國人還是要求爲我們護航,他們說是爲了保證船上英國旅客的安全。”
“果然是爲了這個,這些英國佬實在是太愚蠢了。告訴他們,如果他們真的關心英國旅客的安全,那就讓我們單獨航行,他們正在使本船處于危險之中。”
“船長,英國人回答說。。。。”
就在庫伯船長努力的跟英國驅逐艦長玩着推手的時候,艾德裏安娜号頭等艙觀景回廊上有一群旅客正興緻勃勃的對着不遠處的英國驅逐艦揮手緻意。
“F53,那是J級驅逐艦雙面神号,殿下。”
一個胖胖的謝頂男人對着身邊的一個身材瘦峭的褐發男人輕聲說到。
“是麽,她是來爲我護航的嗎?”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我沒有收到相關的通知。不過現在看來似乎是這樣,也許海軍方面獲得了什麽情報,保護您安全地到達目的地是英國皇家海軍的義務,殿下。”
“你認爲他們真的會關心我的安全?就靠這一條小小的驅逐艦?”
褐發男人微微眯起了雙眼。
“殿下,您怎麽會這麽想,英國政府非常關心您的安全。您也知道,英國海軍遭受了重創,在這種危急的時刻海軍還專門抽調出一艘寶貴的驅逐艦爲您護航,這不是更加證明了您在政府心目中的重要麽。”
“貝西莫爵士,你可真會說話,丘吉爾閣下把你調來當我的副手實在是他這段時間做得唯一一件正确的事情。”
褐發男人冷冷的瞟了一眼一臉谄媚的胖子。
“啊,殿下,能夠得到您的肯定我感到無比的榮幸。其實首相閣下這段時間爲了大英帝國。。。。”
胖子發現說話的對象根本沒有理睬他的意思而是轉過臉對着站在另一邊的一個女人小聲說起了話,他連忙識趣的閉上嘴低着頭退到了一邊。
“親愛的,你看,這就是皇家海軍派來保護我們的驅逐艦,看來他們還在乎我的安全。”
褐發男人微笑着對着身邊的女子說到。
“你真的這麽認爲嗎,我親愛的陛下。”
女子冷笑着端起一架小巧的望遠鏡望着遠處的驅逐艦。
“不是說好了,别再叫我陛下了,沃莉斯,我已經不是國王了。”
褐發男人溫柔的輕聲說到。
“那是他們逼迫的,他們不但奪走了你的王位,奪走了我應得的頭銜,現在還想把我們流放到那個熱帶小島上去,他們真是太冷酷無情了。大衛,在我的心裏你永遠都是英國國王,是我最親愛的陛下。”
女子把頭輕輕的靠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沃莉斯。。。。”
褐發男人輕柔的勾住了女子的手臂。
“唉?你看那是什麽東西?是海豚嗎?我還是第一次在大西洋裏看到海豚。一條、兩條、啊,後面還有兩條,它們遊的可真快。”
女子驚喜的指着不遠處的海面叫到,她把望遠鏡遞給了丈夫。
“哦?是遊地很快呢。。。。上帝啊!那不是什麽海豚,那是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