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距離的拉近,再加上心情已經從初期的驚惶中平靜下來,認清了現實的英國軍人的打擊變得精準而密集。
車尾沙包掩體後的德軍機槍組已經無法正常發揮火力,他們的射擊不時就被打在掩體射口旁的密集子彈所打斷,機槍手和指揮官狼狽的蹲伏在沙包後,一邊詛咒着教堂閣樓上那兩個該死的瘋狂的不列颠劣等機槍手一邊等待着向對方還以顔色的機會。
這輛改裝卡車車廂裏的士兵都很清楚,現在首先應該保證自己不會被一發不長眼的子彈送去瓦爾哈拉,随後才能考慮怎樣提高自己在那裏的地位之類問題。
德國陸軍不乏勇士,但是他們一般會理智的選擇發揮他們勇敢的時機,畢竟沒有什麽人是爲了想要上天堂而參加軍隊的。用勳章裝點墓碑之類的話隻是聽上去很美而已。
現在唯一能夠持續發揮這輛卡車可憐的攻擊力的隻剩下插在駕駛室後窗上的那挺MG34了,卡歐裏希的情況也不太好,爲了保證駕駛室的安全,窗口上留下的射口很狹小,視界原本就不是很良好,英國子彈的幹擾更是雪上加霜,現在卡歐裏希隻能憑借感覺盲目的射擊。
而且有些子彈俨然已經穿透了那層沙包,卡車金屬後牆上開始出現一些凸起的小點。
“是時候了,沃爾夫,掉頭,突擊!”
卡歐裏希側過身彎腰看了看沃爾夫那側的倒視鏡,現在那片鏡子的上半部分已經無影無蹤,現在這位德軍軍士長隻能依靠着殘破的下半截後視鏡裏支離破碎的影像駕駛,看得出沃爾夫對此很是惱火。
聽到上尉的命令,沃爾夫果斷的踩住了刹車,後車廂那群毫無準備的家夥頓時在彈雨中滾成了一團,就算激烈的槍聲都沒能蓋住他們發出的驚呼與叫罵聲。
沃爾夫飛快的換了檔,随後就一腳狠狠的向着油門踩了下去,聽着後面那群家夥再次發出蓋過槍聲的叫罵,軍士長的嘴角露出了惡作劇得逞般的微笑。
在平緩的曠野上,那輛卡車以令人瞠目的靈活動作轉過了頭。歐寶終于可以發揮出它應有的性能,在英國人驚訝目光的陪伴下,這輛醜陋的卡車瘋狂的加速前進,在距離教堂圍牆幾十米的地方沖上了教堂外的土路,帶着滾滾的塵土和德國士兵的尖叫向着外牆的大門蹿了過去。
英國人和圍牆外的德國人都被這輛原本遲鈍無比的怪物突然變得活蹦亂跳起來的情況弄懵了,雙方在一瞬間裏甚至都忘記了相互射擊,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那輛奇形怪狀的東西蹦跳着向着大門前進。
這所教堂外牆的大門和其他法國教堂外牆大門一樣,在堅固的門柱旁各有一塊厚實的拱形護牆,現在在每塊護牆前都聚集了一堆德軍官兵,因爲那堵漂亮的磚牆是整個圍牆間最堅固也是面積最大的掩蔽體,在這裏他們不用像牆根下的戰友們那樣抱着頭趴在泥地裏。
“該死的,它沖過來了,隐蔽!”
一個德國下士驚慌的喊道,一時間大門前一片雞飛狗跳,德國軍人連滾帶爬的向着兩旁躲閃,誰都不想在槍林彈雨中堅持下來卻被這輛難看的東西撞死。
德軍士兵趴在地上看着那輛卡車向着自己這邊沖來,英國機槍子彈像雨點一樣沖擊着那輛卡車鼓鼓囊囊的車頭。
包在沙包外的迷彩防火布碎片在空中飛舞,露出的發動機散熱器已經布滿了彈孔,歐寶的标示牌已經斷裂成兩半,他們可以清晰看到蒸汽和冷卻水從那些彈孔和裂縫中噴射而出,在陽光下猶如雪花般晶瑩閃亮。
德軍士兵預計中的可怕車禍沒有發生,随着一陣刺耳的機械摩擦聲,那輛卡車擦着大門右邊的門柱停了下來。
“快,下車,全體下車。”
卡歐裏希推了一把還壓低着頭蜷縮在他身邊的尼米茲,随後大聲的透過後窗向後面喊道。
“下車,下車,把東西都搬下去。”
哈福根和漢森大聲的叫喊着,同時用力的拍打着蹲在車廂裏還有些驚魂未定的士兵們的鋼盔。
士兵們連忙行動了起來,說是搬運,但是在那種情況下明顯是在找死,他們還處在英國人的槍口下,子彈就擦着他們的頭頂和身邊嗖嗖的亂飛。
德國士兵已經顧不上什麽軍事條例了,兩個士兵拔掉了右側車廂擋闆的插銷,随後幾個士兵狠狠用腳蹬翻了那堵沙包牆和外側的擋闆,車廂邊頓時揚起了一股塵煙。
随後這些士兵們屏住呼吸,奮力的把車廂裏的彈藥箱和武器一股腦的向着車下推去。
提着一挺MG34,卡歐裏希威風凜凜的跳下了卡車。
他先湊在駕駛室和門柱邊的縫隙邊向着教堂方向觀察了一下,随後轉過身對着那堆還傻乎乎趴在地上呆望着自己的德軍士兵發布了命令。
“你們幾個還趴在地上幹什麽,還不快去幫忙,把彈藥和武器搬到牆邊去。”
在上尉的怒喝聲中,德國士兵如夢初醒般飛快的從地面上爬了起來,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得救了的表情,士兵們都争先恐後的向着散落在車廂邊的彈藥箱和武器撲去。
“沃爾夫,尼米茲,看到那個塔樓了嗎?你們兩個帶着這挺機槍去那邊設置火力點,壓制住那個窗口,那挺機槍對我們的威脅很大。”
卡歐裏希把沃爾夫和尼米茲拉到那條縫隙前指着教堂側面的塔樓說到。
“明白,長官。”
沃爾夫堅定的點了點頭,從卡歐裏希接過機槍。
“你受傷了?”
卡歐裏希皺着眉看着軍士長額頭上的傷口。
“沒有關系,被車窗玻璃的碎片劃了一下。”
“小心點,我還需要你。”
“放心吧,長官。我們走,少尉。”
沃爾夫咧開嘴笑了笑,随後帶着尼米茲貓着腰向着最近的一根牆柱飛快的跑去。
“卡歐裏希長官!是您嗎?”
這時候卡車另一邊響起了福瑞德的叫喊聲。
“是我,福瑞德,聽說你這個家夥要去瓦爾哈拉,我決定親自過來幫你一把。”
卡歐裏希笑着喊道。
“抱歉,長官,讓您失望了,我會努力的。”
福瑞德大聲的回答到,聽得出他現在非常高興。
“長官,我過來了,掩護我。”
“沒問題,全體注意了,掩護射擊,把那群該死的英國佬送進地獄去!開火!”
一時間門前槍聲四起,門口這十幾個在第一時間補充了彈藥與士氣的步兵們甚至對教堂一樓的回廊進行了兩輪齊射,當時就讓那裏一挺嚣張的布倫機槍停止了它嘈雜的歌唱。
幾秒鍾後,軍士長福瑞德跌跌撞撞的繞過卡車出現在卡歐裏希的面前,讓卡歐裏希感到好奇的是,他不是一個人沖過那道危險的大門,他手裏還拖着一個穿着可笑的白色絲綢睡袍的家夥。
“福瑞德,看到你沒有事我很高興。”
卡歐裏希的視線在那個穿的像小醜一樣的家夥身上稍微停頓了一下随後就轉向了他的排長,他用力的拍着福瑞德的肩膀大聲的說到。
“見到您我也很高興,沒有想到您會親自來支援我們,非常抱歉,我讓您擔心了。”
“不要說這些了,你可是我的部下,我可不能讓你被那批英國佬就這樣殺了。說說情況吧。”
“我們在早上十點十二分巡邏到了這座教堂,我當時決定對其展開搜查,防止英國漏網的殘兵躲藏在這裏。結果我們在院子裏遭到了英國人的突然襲擊,當場就有四名士兵陣亡。
随後我們連忙撤出了院子,在撤退途中又有兩名士兵受傷。我原本以爲在教堂裏的隻是幾個英軍殘兵,可是當我們發動攻擊後才發覺這個推測有多麽離譜,英國人的人數比我想象中要多的多,火力也出乎意料的強大,等到我發覺問題的嚴重性時,我們已經連撤退的機會都沒有了,就這樣被粘在了這裏。”
“我知道了,部隊的傷亡怎麽樣。”
“很嚴重,陣亡了十四個,剩下的還有六個受傷的,不過大多不太嚴重,除了一個重傷的其他人都可以繼續戰鬥。關鍵是彈藥快打完了,所以說您的增援來的正是時候。”
“那就是說,這裏加上我帶來的人,能夠戰鬥的差不多還是一個排,很好,這點人我想夠用了。”
“您想怎麽做,長官?”
福瑞德興奮的望着卡歐裏希。
“英國人的情況你摸清楚了嗎?”
卡歐裏希問到。
“基本都清楚了,我正想向您報告這件事,我感到其中一定有問題。”
福瑞德一把拽過他帶來的那個人,随後闆着臉大聲的對着對方說到。
“你把前面跟我講的再跟這位長官說一遍,别耍花樣,我的長官可不像我這麽好說話。”
卡歐裏希歪着腦袋望着面前這個穿着筒狀睡袍,還帶着尖頂睡帽的家夥。
這個人差不多五十歲左右,睡帽下露出了花白的鬓角,長着一雙讓卡歐裏希很不舒服的灰色眼睛,皮膚保養的很不錯,看上去紅潤而健康。
那件沾滿了塵土和草葉的白色絲綢睡袍雖然款式不怎麽樣,但是無論是領口的十字花邊還是質料都非常考究,細白光滑的雙手上帶着幾個鑲嵌着寶石的銀戒指,這個人絕對不會是附近的那些法國農夫,從他的外表就可以看得出這是個一貫養尊處優有地位有身份的家夥。
“這個人是個神父?”
卡歐裏希看到了那家夥胸前挂着的一枚精緻的十字架,這可不是普通的教徒之類用來表示信仰的東西,這種式樣一般用來做爲神職人員的身份标志。
“是的,他是這所教堂的神父。”
福瑞德點頭回答到。
“讓。維爾。賽貝爾,我叫讓。維爾。賽貝爾,上尉先生,我是格恩濟聖。路易教堂的神父。”
德語發音雖然有些生硬,但是還算準确,神父恭敬的向卡歐裏希點頭行禮。
“告訴我,親愛的賽貝爾神父,爲什麽您的教堂裏會藏着那麽多拿着槍的英國人。”卡歐裏希微笑着問道。
“啊,對不起,上尉先生,這件事情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以上帝的名義發誓,我沒有參與他們的陰謀。”神父驚慌的叫道。
“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我看未必吧,現在把你所知道的情況都說出來,還有他們是誰?什麽陰謀?”卡歐裏希沉下了臉。
“是他們,那些村裏的人,沃倫。史丹,他在鎮子上開了家鍾表店,還有哈裏。德爾特,他是肉店的夥計,還有讓。巴爾,他是個牙醫,還有福代克。瓦倫,他是個修電器的。上帝在上,我是被他們蒙蔽的啊,我以爲他們都是好人,可是沒有想到。。。。看在上帝的份上,我真的和他們沒有關系。”
賽貝爾神父結結巴巴的說到。
“你說的這些人和現在這件事情有什麽關系?”
“啊,抱歉,上尉先生,聽我說完您一定會明白的。有一天沃倫。史丹,就是那個開鍾表店的跟我說,他和幾個朋友有一批貨物要暫時存放在我這裏,我當時真的不知道那些是什麽,我還以爲和往常一樣是一些私貨而已。他們給了我一些保管費,我就讓他們把東西放進了教堂的地下室,上尉先生,我向上帝發誓當時我根本不知道那些箱子裏裝着的會是軍火。”
“和往常一樣?”
卡歐裏希斜着眼盯着那個神父,這個家夥顯然有不少前科。
“你說是軍火?有多少軍火?”
“三十多個大箱子,把地下室倉庫都堆滿了,其中有十箱裏面是步槍,每一箱有二十支,全是新的。還有一箱是更大的槍,槍管上有個把手。”
“是布倫機槍。”福瑞德在旁邊說到。
“是的,布倫。。。。機槍,有六枝,也是嶄新的。”神父點着頭說到。
“剩下的箱子裏都是子彈還有用紙包包着的橡膠塊一樣的東西,味道很難聞。”
“zha藥。”
福瑞德望着卡歐裏希說到,卡歐裏希皺着眉頭點了點頭。
“接着說,神父。”
這家夥可真是個可靠的“保管人”。
“我發現這些東西後害怕極了,我馬上去找他們問清楚,結果他們跟我說了一大堆我聽不懂的話,說什麽做爲一個法國人必須要爲祖國服務。上帝,我是個虔誠的神職人員,世俗的國家之類的東西不是我應該考慮的問題,我把我的一生都托付給了上帝,我是上帝的奴仆,隻爲上帝服務。。。。”
“賽。。。貝爾神父,我們現在已經知道您是位虔誠的上帝的仆人了。”
卡歐裏希把視線轉向了正趴在牆根端着步槍嚴陣以待的士兵們。
“哦,對不起,上尉先生,要知道我現在非常後悔沒有馬上向德國軍方舉報這件事情,您知道,我是個神職人員,把那些迷途的羔羊帶回上帝身邊才是我的職責,想到他們可能會遭受到德軍的懲罰,我一時間的仁慈使我犯下了這個嚴重的錯誤。上尉先生,我不知道您是否可以向您的上司求個情,我隻是一個卑微的上帝的仆人,是否可以原諒我由于過于心軟而犯下的錯誤。”
“他們又給了你多少錢?”
“一萬五千法郎。。。。啊,不,上尉先生,您可不要誤會,我并不是爲了這個而不去告發他們的啊。。。。。”
“我知道,您是個虔誠的教徒,是您的仁慈蒙蔽了自己的雙眼。”
卡歐裏希微笑着點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