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峻冷眼掃視着在座的德國名将們。除了統帥部三巨頭露出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外,幾乎所有人臉上都呈現着一種近似突然被人在腦袋上打了一悶棍後的那種表情,眼睛裏閃爍着極度的震驚與迷惑。
徐峻對這些職業軍官們目前的反應很滿意,原本以爲自己這帖藥的計量可能稍微大了些,現在看來似乎正合适,達到了自己想要的那種效果。
“在座的各位中一定有不少人會認爲我是在危言聳聽。”
徐峻保持着那副凜然的神情,冰冷的目光在每一個坐在會議桌旁的将領臉上一一掃過。
會議室的空間很大,這裏原本是巴黎政府在戰前構築的大型掩蔽所兼指揮部,這間中心會議室足以容納五十人以上召開軍事會議,擁有完善的設施和充滿法國風格的華麗裝修。
這座堡壘深入城市地下十二米,全部由鋼筋混凝土構築,在某些關鍵位置還附帶有五十厘米厚的裝甲鋼闆防護,在當時來說可以算的上是一套第一流的工事系統。
法國人在這座地下掩蔽所裏使用了當時他們所擁有的最先進的技術和裝備設施,再加上他們在修築和使用馬齊諾防線時積累下來的豐富經驗,使得這個掩蔽所到處彌漫着一種法蘭西式的地堡文化,這讓每一個第一次看到這個堡壘内部設施的德國軍人都不禁爲之驚歎,法國人竟然可以躺在彈簧床上喝着馬提尼酒打仗。
當時最先進的空調通風系統把經過過濾的清新空氣輸送到這座地堡的每一個角落,這間會議室當然也不會例外,氣溫被精心調試到最适宜的溫度,讓人一點都感受不到身處地底的那種憋悶,同樣也讓人忘記了地面上夏季的炎熱。
但是現在,法國人精密的空調系統在這間會議室裏似乎失去了作用,因爲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一種徹骨的寒意,猶如身處冰窟時的那種寒冷,尤其當帝國元首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
“有哪位對我的話感到不能理解的嗎?”
會議室裏一片安靜,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徐峻看到的隻有閃爍着躲避自己目光的眼神。
帝國元首長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看來現場情緒被自己壓制的有些過頭了,必須要稍稍放松一下。
“在座的有誰可以告訴我,我們爲何而戰?”
徐峻用淡然的語氣的問到,神情盡可能的表現出輕松和随意,他幾乎立即就聽到了會議室裏響起了一片長出了一口氣的輕歎聲。看來剛才自己真的吓到他們了,徐峻暗自想到。
“爲了複興德國,我的元首,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長官都和我一樣願意爲了這個目标獻出自己的一切,我的元首。”
一片靜谧中一個聲音突然響亮的回答到,在座的軍官們都不禁向着話音響起的地方望去。
“很好,道根上校!”
徐峻對着像一根标槍般挺立一旁還帶着滿臉激昂神色的道根點了點頭。
“在座的各位先生們,你們的回答也是這樣嗎?”徐峻轉回頭望着軍官們。
“是的,我的元首,一切都爲了德國!”
正在因爲被酷到極點的黨衛隊上校搶了頭籌而郁悶的馮.布勞希齊立即毫不猶豫的大聲回答到。
“爲了祖國。”
“爲了偉大的德意志。”
“爲了德國。”
反應過來的将領們連忙七嘴八舌的跟着陸軍總司令回答到,看上去有不少人也正在爲自己之前的猶豫躊躇感到後悔,回答的聲音喊的越發響亮。
“我對大家的回答很欣慰,各位對帝國的忠誠無可非議。”
徐峻微笑着環視了一下會議室,各位名将和部下們都刻意的在年輕的元首面前挺了挺胸膛以示自己意志之堅定。
“我們爲了德國複興而戰,但是。。。。”
徐峻提起桌上的紅色元帥權杖輕輕的往鋪着金絲掐邊寶藍色天鵝絨桌布的會議桌面上一磕。
“這場戰争是否真的能帶給德國複興?有誰認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
徐峻把視線轉向左手邊,那裏坐着一溜陸軍和武裝黨衛隊将領。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中有不少人在戰前都或多或少的反對過黃色作戰計劃。現在不需要做什麽辯解,參謀長閣下。”徐峻沖着想要發言的凱特爾搖了搖權杖。
“海軍這邊也一樣,是吧,雷德爾元帥。”徐峻望向右手邊,那裏坐着一溜海軍和空軍的将領。
“空軍那邊就不用說什麽了,戈林當時還是空軍總司令,根本就不用指望他會考慮什麽戰略問題。”徐峻沖着坐在遠處的米爾契和各航空隊指揮官們笑着說道。
“現在看來,各位之前的擔心是有道理的,雖然預期中低地各國的堅強抵抗與我們可能遭受到的沉重損失都沒有發生,我們還獲得了令人難以置信的龐大戰果與最終勝利。”
徐峻臉色一沉。
“但是,我并沒有從這些輝煌的勝利中看到德國重新崛起的曙光,恰恰相反,我看到的是德國已經陷入了危險的境地之中,因爲我們已經停不下腳步了。”
徐峻頓了頓,看到軍官們現在那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讓他感到很滿意。
“阿道夫.希特勒!”
徐峻突然高聲的說出了這個名字,全場的氣氛當時就凝滞了一下。
“看在上帝的份上别用這種眼神看着我,你們不會告訴我你們都已經忘記了這個名字了吧?”
徐峻握着權杖輕磕着桌面。
“阿道夫.希特勒!我現在非常後悔自己曾經相信了他所說的一切。”
相信才怪,就連傑克那個陰險的人造人都從沒這麽想過,徐峻暗自感到好笑,但是臉上卻流露出一副痛悔交加的表情,逼真的連道根都以爲那段時間元首閣下可能是真的上當了。
“我相信了他的話,打赢這場戰争是德國複興必須的條件。但是,我現在才知道,我們都被希特勒這個瘋狂的家夥欺騙了,戰争不但不能給德國帶來複興,相反還會讓我們付出的幾十年努力毀于一旦。”
徐峻表情沉重的接着說道:“希特勒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戰争勝利後德國将如何發展,他甚至壓根就沒有花時間研究過這個問題。他的目标隻存在于他的那些最瘋狂的幻想之中,沒有任何實質上的如何正确處理我們可能會面臨問題的舉措和計劃。
他想要的隻是戰争,這個下士除了不切實際的夢想和自我膨脹之外,從未真正考慮過怎樣建設一個國家。他考慮的隻有權力,野心,利益,以及如何滿足他那已經扭曲的人格。”
徐峻用力頓了一下權杖。
“我們竟然爲實現他這種瘋狂的野心而戰鬥,士兵們也爲了那種瘋狂的目标而死去。複興德國,是的,希特勒是這樣說的,日爾曼民族是統治民族,希特勒是這樣說的,德國人必将統治世界,希特勒是這樣說的。可笑的是,我們竟然相信了這種話,更悲哀的是,我們竟然還真的就這樣去做了。”
徐峻停頓了一下,他直視着将軍們驚詫的目光。
“現在這個時代已經不可能再建立起一個新的羅馬帝國了。時代在進步,民族之間的差距在縮小,地域文化已經根深蒂固,但是希特勒卻想讓我們相信我們能夠完成這個事業,德國将成爲新的羅馬帝國,統治全歐洲乃至全世界的千年帝國,而他憑借的卻隻是強大的武力!
但是,我們是否真的像我們自己感覺的那樣強大?我的答案是,不,我們根本還未強大到能夠建立那種帝國的程度,我們會在征途上就耗盡最後一滴鮮血。”
徐峻掃了一眼沉默的将領們。
“在座的各位軍官不是集團軍級指揮官就是我的直屬軍團指揮官,今天這場會議将被列入帝國最高機密,會議結束後所有的會議記錄都會被封存,我不希望有誰洩漏出今天會議的任何信息,因爲今天我在這裏和各位讨論的問題關系到帝國的國家安全,關系到德意志民族的未來。”
徐峻對着收起筆記本的将領們點了點頭。
“我前面說到,我們不夠強大。的确,雖然這很難讓各位接受,但是,這是事實!我曾經說過我們現在所獲得的勝利依靠的是足夠的幸運和有限的優勢,但是誰都不能保證這種幸運和優勢會永遠伴随着我們,伴随着德國。
我們領先與對手的隻有新形式的戰術和少數的技術兵器,我們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在這一點上我不得不對阿道夫.希特勒感到欽佩,他總是能夠敏銳的找到開戰的有利時機。
不過,有利的時機隻能有限的增加我們獲勝的基數,但是對于長遠的戰略來說,這或許并不是一件好事。”
徐峻搖了搖手中的權杖。
“現在我們獲得了勝利,法國投降了,據我所知國内大部分人的想法是,我們獲勝了,半個歐洲成了我們的戰利品,但是,我們是否想過,德國是不是有足夠的能力來消化這個龐大的戰利品呢?我們是不是能夠面對這次勝利帶給我們巨大利益背後隐藏的那些問題呢?”
“這個,帝國内閣似乎有個計劃。。。。”凱特爾在一邊說道。
“别提那個愚蠢的計劃。實話告訴你,希特勒在開戰之前根本就沒有想過任何占領計劃,因爲他根本就沒有想到我們會勝利的那麽容易,而内閣連一個像樣點的占領政策都沒有真正的制定過。據我所知,你所說的那個愚蠢計劃的實質隻有一個,劫掠!”
“什麽?劫掠?”
馮。布勞希齊輕聲的驚呼到,雖然他早就知道那項計劃的所有内容。不過現在這種時候,他覺得自己作爲陸軍總司令有必要發出一聲驚呼來烘托一下氣氛,因爲這是元首所需要的。
果然,他獲得了元首閣下一個贊許的眼神。
“被占領國的所有能夠搶奪的資源,無論是成品還是原料,工廠還是礦山,這一切都隻是劫掠名單上的一列數字。能夠運回德國的就運回,不能運回的則交給國内那些企業瓜分,如同當年在波蘭所做的那樣。”徐峻贊許的看了聰明的陸軍總司令一眼後繼續說到。
“太愚蠢了,那一定會造成被占領國居民激烈的反抗。”
龍德施泰特不失時機地大聲的喊到。
“不能這樣,我的元首,德國的榮譽會被這種行爲毀了,我們不是盜賊。”
“屈希勒爾将軍說的對,想出這種主意的一定是那群惟利是圖的财閥。”
一時間群情激憤。
“我很高興大家會爲此而感到氣憤,的确,這個問題就是現在德國遇到的第一個危機。”
徐峻揮動着權杖讓在座的将領們冷靜下來,他接着說道。
“德國缺少足夠的資源,這個問題我想各位都已經很清楚了,那是我們糟糕的周邊環境所造成的,當然還有我們自己定下的苛刻的進口政策的緣故。
在座的都是軍人,我不想在這裏談論什麽政治問題。我想讓大家明白的是,我們沒有足夠支持一支龐大軍運作與發展的資源,如果想要獲得資源,我們隻有改善我們的周邊環境并向外拓展更多的物資資源流通渠道。
而現在,歐洲戰場的勝利就是放在我們面前的一個機遇,但是就像我前面說的,一旦處理不好,這也會成爲帝國的危機。軍隊在這個問題上必須起到關鍵的作用。這也就是我說到現在第一個實質性的問題,如何保證我們的資源能夠維持這支龐大軍隊的長久運作。”
“我的元首,您是說維持一支龐大的軍隊?”徐峻新任的首席顧問馮.布倫博格在一旁問到。
“對,我們現在必須要保證這支龐大軍隊的存在,不但如此,我們還要考慮如何擴大軍隊的規模,并且還要繼續發展。這就是軍隊現在要面對的問題。”
徐峻的話音剛落,現場立即響起了一片壓抑後的議論聲。
“我的元首,能夠告訴我您這樣考慮的原因嗎?”馮.布倫博格問到。
“我的元帥閣下,你難道還不明白,我們已經陷入了戰争的漩渦,對于我們來說,法國戰役的勝利并不是戰争的結束而隻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