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陽光并不猛烈,就是在中午也隻是以恰到好處的熱量溫暖着法國肥沃的大地,和風陣陣地從田野上吹過,讓人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讓。皮埃爾現在正躺在自己那張舒服的鋼絲床上享受着安逸的午睡時間。他睡得很沉,呼噜聲震得床頭櫃上放着的水杯裏的水都在抖動。
突然,一種更深沉的隆隆聲加入了他的“演奏”,伴随着這種奇怪聲音的慢慢接近,連地面也開始輕微的振動起來。隆隆聲越來越響,這時已經可以聽出在這種聲音裏還攙雜着吱吱扭扭的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地面的震動越來越激烈,整幢房子都開始随着那聲音抖動起來。那杯水随着這種震動慢慢的向着床頭櫃的邊緣滑去,終于“啪”的一聲掉到了地闆上。
讓。皮埃爾終于從他香甜的睡夢中被驚醒了過來,他猛的坐了起來,迷迷糊糊得看着四周晃動着的牆壁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可等到他分辨出那種隆隆的聲響時,他憤怒的大聲咆哮起來。
“這些該死的德國人,還讓不讓人睡一個好覺了。”
他猛的跳下床來,光着上身,穿着他那雙舒服的棉布拖鞋沖到了卧室的陽台門前從門縫裏向外面望去。
讓。皮埃爾的家建在兩條公路的交彙處,是一座很普通的兩層的木闆小樓。就像其他的法國農場主的住宅一樣,小摟造得并不怎麽華麗,但是非常堅固耐用。
十五年前,剛從軍隊退役的讓。皮埃爾用自己的所有積蓄買下了這個小小的農場。他帶着自己懷孕的妻子從喧嚣的城市來到了這個甯靜安逸的地方。他推dao了原來破敗的房子,親手建造了這座小樓,還在屋子後面的荒地上種上了一大片的蘋果樹和櫻桃。在以後的日子裏随着他辛勤的勞作,他不但擴大了自己農場裏的耕地面積而且還雇傭了不少工人。
由于自己門前的那兩條公路是康布雷通往阿拉斯的交通要道,精明的他還專門在小樓裏擴建了幾間客房,讓那些過路人在他這裏投宿,每個月下來收入倒也真的不錯。直到戰争突然爆發之前,讓。皮埃爾一直就那樣的安逸舒适的過着與世無争的日子。
在戰争剛開始時雖然他的雇工們突然一個個的離開了自己的農場被征召入伍,雖然他的兩個女兒從鎮子裏帶回了一個個描寫德國軍隊如何強悍的糟糕消息,但是讓。皮埃爾還是一點都不擔心戰争會把他的農場牽連進去。
當然他爲了保險起見還是把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們送到了遠在勒阿弗爾的外婆家,但他自己卻堅持留下來不走,他認定那些德國人根本就突破不了馬其諾防線,更别提沖進法國本土來到他的農場了。
可沒想到的是,德國人很快就來了,他們像一群蝗蟲一樣席卷過這片大地。聽了廣播裏的消息讓。皮埃爾才知道,他們是從比利時那裏沖過來的,并不是他一直認爲的馬其諾防線。
當他在附近農場的鄰居們都拖家帶口帶着所有積蓄開始向南方逃亡時,讓。皮埃爾還是沒走,他舍不得抛棄自己的家,這個他爲之付出十幾年心血的地方。
在剛開始的日子裏,讓。皮埃爾一直膽戰心驚的看着自己門前整團整團的德國人挺着胸揚着頭精神抖擻的向西面開進。不時還有數不清的坦克和裝甲車呼嘯而過揚起滿天的塵土。但過了幾天他發現德國人好像對他的農場并不感興趣,雖然偶爾會有幾個士兵跑進他的院子裏,但也隻是去他的那口水井邊打水喝,喝完以後他們會馬上跑出自己的院子追趕起前進的部隊來。
一支支的部隊不斷從他門前的那條公路上經過,看上去并沒有在他這裏停留的打算。讓。皮埃爾就漸漸的對這一切開始習慣了。他覺得既然德國人不來騷擾自己,那麽自己也就沒必要去找什麽麻煩,隻要能太太平平的過自己的小日子就可以了。
有一天晚上從康布雷方向開來一隊小汽車,車上是一群德國軍官,他們敲響了讓。皮埃爾家的門,當時差點把讓。皮埃爾給吓死。結果那些軍官們連說帶比劃的才終于讓他明白,他們是想要在他家借宿一晚。讓。皮埃爾連忙給他們安排了房間,并給他們準備了食物,那些德國人好像很滿意,他們對着他一個勁的表示感謝。第二天一早那些德國人就離開了,他們竟然還在桌子上給他留下了一些馬克,這使讓。皮埃爾覺得德國人好像并不是報紙上說的全是冷血的殺人惡魔是貪戀的惡棍。
可是昨天晚上德國人的行爲讓他感到有點憤怒,他們竟然在半夜行軍,卡車和坦克的轟鳴聲整整響了一晚上,弄得他整晚都無法睡着,隻到今天清早那支部隊才終于全部過去。
早上,讓。皮埃爾拖着疲憊的身軀去他的地裏照看了一下莊稼,然後又去果園忙了一會兒,吃過午飯他就又上了床準備把昨晚的覺給補回來。
可是沒想到的是他剛剛睡了還不到一個小時,那些德國人又把他從睡夢中給吵醒了,讓。皮埃爾真的生氣了。他湊在陽台門的門縫上望着院子前的公路,可是他什麽都沒看到,公路上空空如也。他發現那種隆隆聲突然消失了,自己的房子也不再震動。
“德國人過去了嗎?他們跑的倒也真是快。”
讓。皮埃爾離開了陽台門向自己的床走去,沒有睡醒的感覺很不舒服,他準備繼續他的午覺。可就在他剛剛沾到枕頭的時候,遠處天邊又有一陣低沉的嗡嗡聲響了起來。
“見鬼,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
讓。皮埃爾又從床上爬了起來,他猛的拉開陽台的門向天上看去。隻見遠處有一大群的飛機正向着他的房子飛來,看上去足有五六十架,有大有小的排着整齊的隊形。
“你們這些混蛋,還有完沒完了,剛過去坦克又來飛機,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好,你們等着,我要給你們一點顔色看看。”
讓。皮埃爾對着那群越來越近的飛機拼命揮舞着拳頭。然後他沖回房間,穿上他那件粗布睡衣,跑下了樓。
讓。皮埃爾急急忙忙的從樓梯下面的儲藏室裏翻出了他那支破破爛爛的單管獵槍,裝上了子彈,然後扛着那支獵槍提着子彈帶沖出了大門。
他一沖到院子裏就向着天上張望着,這時那群飛機保持的整齊的隊形正從他院子上面飛過,看上去好像飛得挺高,不過飛機下面的巨大鐵十字标志還是能看的清清楚楚。
讓。皮埃爾二話沒說擡起手對着那群飛機就是一槍。他知道自己的子彈永遠打不到那些飛機,不過他覺得還是很過瘾。他繼續叫罵着并重新裝上了一發子彈,兩槍,三槍,直到那些飛機遠遠的飛出他的視線爲止。
“算你們跑的快,就是要讓你們知道打攪别人睡覺會是什麽下場。”
讓。皮埃爾向着地面吐了口口水,然後把槍往肩上一扛得意洋洋的轉過身來,準備繼續回去睡覺。
但是當他轉過身來時,眼前景象讓他大吃一驚。
就在他的房子旁邊現在竟然橫七豎八的停了十幾輛德國坦克和裝甲車,甚至有一輛坦克還壓壞了他的籬笆停進了院子裏。有幾個德國士兵正在從他的水井裏往外提水,幾個軍官站在那輛坦克邊上拿着張地圖,其他的德國士兵都坐在坦克上面手裏拿着食物和水壺,看來正準備吃飯。
但奇怪的是這些德國人現在都目瞪口呆的定在原地。所有德國人都保持着前一瞬間的姿勢,用驚訝的好像還帶着點疑惑的眼神望着自己。讓。皮埃爾就和那些德國人像石頭一樣一動不動互相呆視了起來。
終于領頭的那個德國軍官開始動了一下,他慢慢的擡起手臂,伸出一個手指指着讓。皮埃爾,他好象在拼命忍耐着什麽,手指有些顫抖,臉上的表情也說不出的怪異。井邊的那幾個德國士兵也慢慢放下了水桶,從背後拉過背着的步槍,開始慢慢的向讓。皮埃爾靠過來。
“聖母瑪莉亞啊!”
讓。皮埃爾終于反應了過來。他飛速的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然後飛快的把槍往地上一丢,高高的舉起了雙手。
而就在讓.皮埃爾向德國軍隊投降的時候,徐峻正洋洋得意的坐在那架統帥部專用的JU52上面一邊看着窗外整齊的護航機群一邊在思考降落後自己的下一步工作。
徐峻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龐大的機群曾經受到過一個傻呼呼法國農民用一支破爛的獵槍發動的可笑襲擊。
他更不會知道,就是那個有點傻呼呼的法國農民在不遠的将來會爲自己解決掉一個非常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