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洪門的起源,社會上傳說衆多,比較主流的有鄭成功部下陳近南創建“天地會”說,康熙年間南少林洪門五祖說,以及雍乾年間福建雲龍和尚創立說。
而目前可以确認的是,這個組織源自于康乾雍時代著名的反清組織“天地會”,福建和兩廣地區是他們主要的活動範圍。
至于“三合會”這個名字,本取自廣東“東江”“西江”“北江”三江彙聚之故,所以幫會切口裏時有“三合河水萬年流”這一類的詞句,同時這個名字也隐含了古代哲學裏“天地人”三才聚合的意思,寓示着他們脫胎于早年的“天地會”。
實際上三合會創立時已經是道光中期了,可以說和康雍年間的“天地會”已經沒有多少聯系,實質上是一些心懷反清思想的民衆,假托“天地會”的名義搞出的秘密結社團體。
在太平天國運動時期,三合會在廣東發起了數次起義,起義的會友自稱“洪兵”,這裏的“洪”指的是“洪門”,和那位洪天王可沒有任何關系。
當時坐鎮兩廣就是那位“六不”總督葉名琛,别看這位大學士在第二次鴉片戰争中醜态百出,但遇到鎮壓造反“亂民”的問題時,頓時就變成了一個狠辣果敢的殺人屠夫。
三合會領導層和會中主力被滿清軍隊屠戮一空,殘餘分子逃散鄉野,并且在民間蟄伏了下去。
等到二鴉結束之後,清廷開始在佛山、肇慶組建地方民團,很多“三合會”成員搖身一變,成爲了這些民團裏的骨幹,“洪門”才得以在此基礎上死灰複燃。
但是因爲高層領袖幾近全軍覆滅,洪門三合會這個組織也在求存過程中,逐漸發生了一些蛻變,雖然門規裏還保留着“反清複明”的理念,但更多的是森嚴的等級劃分與幫派規矩,不複有早先的那些政治訴求了。
前文說過,在廣東的苦力貿易中,三合會徒衆起到了相當重要的作用,他們和苦力行的華人掮客狼狽爲奸,欺詐坑害了不少無辜民衆。當他們發現“金山”真的是一座金山時,幫派勢力向美洲滲透當然也就無法避免了。
初到北美的三合會成員們,把這片土地視爲了“無法之地”,所謂的“天高皇帝遠”即是如此。
這些平日裏就喜歡舞刀弄棒好勇鬥狠的暴徒,很快就發現了自己的存在價值,并且開始在各會館與會所之間的争鬥裏活躍起來,很快就打出了自己的名聲。
因爲地域矛盾而引發的沖突甚至械鬥,其實在淘金時代初期就已經開始了。
加州的苦力主要來自于廣東地區,當時粵地的百姓性情堪稱剛烈,凡事都講究義氣爲上,同時又受不得半點委屈,所以遇事極其容易沖動,往往不考慮行爲後果,以至于事後常常悔之晚矣。
當時各大會館或爲了搶占地盤或爲了商業利益糾葛,時常會糾集底下的苦力會員,真刀真槍的展開血腥械鬥。
甚至有的會館還特别雇傭美國退伍老兵,幫着訓練出一支華裔洋槍隊,目的卻隻是爲了在和另一個會館械鬥中能夠占的上風。
每次苦力械鬥都會造成少則五六人多則十數人的傷亡,比如前面說的使用洋槍的那次,短短十五分鍾就造成了三十人以上的死傷,因爲面對那些還拿着自制長矛鐵叉的對手,就算是舊式前裝滑膛槍也足以制造一場屠殺。
那段時期掌握華人社區武力的還是各大會館,到了一八五零年之後,會館之間相互合并,從最高峰時的八所縮減至六所,也就是後世裏所說的六大公司時代。
不過當三合會勢力登場之後,這些會館手中的武力就有些不夠看了。
洪門最初建立堂口的目的,對外宣傳是爲了保護普通苦力的權益,不再受到那些大會館與會所的欺壓。三合會完全不在乎成員的宗族與籍貫,隻要願意加入就被視爲“洪門兄弟”,并且受到“洪門”的保護,絕不容任何人随意欺辱,于是底層苦力踴躍加入,實力膨脹的極爲迅速。
當時會館雇傭的所謂“打仔”,根本不是三合會職業打手的對手,後者遇事皆自奮勇争先,砍殺争鬥起來視人命如草芥。
六大會館最終在這場争鬥中敗下陣來,隻能讓出部分利益,選擇與洪門堂口妥協共存,會館不再阻攔會員加入洪門組織,同時華人社區内的各行各業,每月以區域劃分,開始向各自隸屬的堂口繳納“保護費”。
後世香港黑幫的“保護費”制度,完全就是從北美三合會那裏翻版過來的,因爲香港早期的黑幫首領,基本都是北美三合會的返鄉子弟。
“緻公堂”其實本來叫做“洪順堂”,在當地政府登記時,爲了避免清廷駐外使館作梗,才改名爲緻公堂的。
但是大家别以爲此時的“緻公堂”是什麽革命組織,雖然在辛亥年有不少緻公堂下屬的洪門子弟,前仆後繼投身反清革命事業,但是不可否認在緻公堂建立的初期,它完完全全就是一個黑社會團體。
緻公堂和其他洪門的堂口一樣,組建了“斧頭仔”和“保護隊”,前者負責與其他堂口進行械鬥,後者專職向地盤裏的商戶收取保護費。
和所有三合會堂口一樣,緻公堂也參與了各種黑色行業的經營,特别是妓寨、賭場和鴉片煙館的生意。
文獻記載加拿大維多利亞緻公堂甚至派人暗殺了一名加拿大神父,因爲對方向警方揭發了緻公堂長期進行着販運中國娼妓的買賣。
這件謀殺案驚動了整個北美社會,加拿大警方繳獲了緻公堂的一大批内部文件,比如和下屬殺手簽訂的生死契約之類,由此導緻北美各界開始關注起中國社區的治安問題來。
北美洪門各堂口内戰從一八八零年開始一直延續到一九三八年爲止,戰場遍布美加全境,在這五十八年時間裏,撇開高達數千的人員傷亡不講,光是對各地華人社區的破壞,其造成的經濟損失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最嚴重的是因爲這場無謂的黑幫戰争,大批移民不得不選擇離開華人社區,甚至拖家帶口返回國内。
就以舊金山的華人社區爲例,舊金山中國城的居民人口一度曾經高達三萬多人,而到了堂戰末期,還留在唐人街的華人就隻剩下一萬兩千人了。
一九零六年舊金山爆發了史無前例的七點八級大地震,中國城社區幾乎被夷爲平地,華人僑民傷亡慘重,被地震摧毀的建築裏,包括了所有的妓院、賭場和煙館,差不多一舉蕩平了舊金山三合會在半個世紀裏積累下的家業。
但是元氣大傷的各堂口,并沒有人們想象的那樣偃旗息鼓,反而借着地震後社區重建的機會,開始重新劃分起勢力地盤,争鬥變的更加變本加厲起來。
眼瞅着這場幾乎看不到盡頭的戰争,結果隻會讓大家同歸于盡,堂口間的血腥紛争已經嚴重威脅到了華界民衆的生存,如果再不停止這種内耗,必定會讓外人漁翁得利。
于是在各大會館和商會大佬們的努力斡旋下,最終舊金山僅剩下的八大堂口達成了停戰協定,同意自此之後任何幫派紛争,都将交予專門成立的“和平總會”進行仲裁和調停,由此開始至少在舊金山中國城,華人僑民迎來了許久期盼的和平。
“我見過他們在街頭鬥毆,這些中國黑手黨全都是狠角色,不過他們現在都畏懼“白魔鬼”。”克雷說完把煙頭塞進了煙灰盒裏,扭動方向盤拐上了一條橫街。
“白魔鬼?”韋爾貝歪過頭看着司機的後腦勺。
“就是約翰.傑克.馬尼恩督查,一個作風強硬的老警官,他領導中國城警隊已經二十年了。”克雷說完鳴了兩下喇叭,催促前面的車輛加快一點速度,這條街上的車流還是一樣堵。
韋爾貝打開前座之間的小酒櫃,取出了一個玻璃杯。
“我記得你之前曾經建議我,抽時間去拜訪這位督查。”韋爾貝說到。
司機點着頭回答:“是的,我認爲如果有他的幫助,可以省掉我們很多事。”。
“我不認爲一個警察頭子能對我們的計劃有什麽幫助。”韋爾貝拔掉水晶瓶塞放到一邊,随後拿起瓶子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還是很有用處的,我想你可能忘記了,美國....。”克雷說到一半突然踩下刹車,随後他從車窗探出頭去:“嗨,看着點路,你這個白癡鄉巴佬!”。司機咆哮着對從車前橫穿馬路的家夥惡言相加。
那人本還想還個嘴什麽的,但看到這輛氣派的豪華轎車,上面的人顯然不是自己能夠惹得起的,于是加快腳步混進了人流裏。
“抱歉,先生,這些美國佬從來就學不會守規矩。”克雷回過頭,對着正低頭擦着褲子的韋爾貝充滿歉意的說道。
“沒事,前面你想說什麽...”幸好水灑出來不是很多,韋爾貝把手絹團起來扔進了酒櫃。
“哦,我想說的是,您記得美國的《排華法案》嗎?”克雷熟練地挂上車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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